姜嫱听着他说话,总觉得眼前这人不是百里沉渊,正疑惑着,百里沉渊又看向了越悬廊。十八九岁的越悬廊,还是记忆中那般不近人情的模样,他喊他:“越复,有志之士终将出头,做自己心中想做之事,护心中想护之人,不必自谦,也不要退缩,宁愿此时舍掉一些包袱,也不要将来追悔莫及。”
越悬廊听着,神使鬼差的点了头。韩覆看着他点头,“噗呲”一笑:“你听懂世子这说的什么了吗就点头。”
百里沉渊却又将目光移向了韩覆:“韩上邪,好久不见。”
明明方才才见过,韩覆干笑点头:“是啊世子,好久不见。”
越悬廊默然看向了他,还好意思说自己,这不也点头了。韩覆尴尬,摸了摸鼻子。百里沉渊算着时辰,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他时间不够的。所以他深深地看了姜嫱一眼:“都出去吧,我有话对卫箭单独说。”
卫箭听着脸上错愕:“啊?”
姜嫱便从床上坐起来,临走前还悄声嘱咐卫箭:“你主子现在脑子不太对劲,你等会别刺激他。”
卫箭心里开始发慌的点头。姜嫱便回头看了一下百里沉渊,总觉得他这神色悲伤的像是在看她最后一眼。百里沉渊盯着姜嫱离开的背影,直至她消失,眼睛才血红的微垂,这是他此生,最后一次见她了。卫箭看他们世子又要哭,吓得都快跪下了:“世子,你到底怎么了?”
百里沉渊收敛情绪,看向她。此时的卫箭还很年轻,才是十八岁的小女娘,浑身洋溢的都是活力与飒爽。他问:“卫樱桃,若是有一日我因一事迁怒于你,害你身死,你会如何看我?”
卫箭听着就笑了:“世子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若是迁怒于我,定是我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将来就算我不在世子手下,世子依然有处决我的权利。”
百里沉渊苦笑:“卫樱桃,我后悔了。”
卫箭:“后悔什么?”
百里沉渊想说,后悔让她自戕,错不在她,也不在庄蓝玉,全在自己。若不是因为他对姜嫱不理不睬,总认为自己看上那般女子是不该的,让他身边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很厌恶姜嫱,她们不会因为猜忌姜嫱,而错失救她的时机。前世害死姜嫱的,分明就只他一人。百里沉渊定了定神:“时间不多了,卫樱桃,有件事我想托付于你。”
卫箭:“世子但说无妨。”
百里沉渊解下腰间玉佩,将黑金虎佩递给了她:“找到清风道长,必定亲手交给他。”
作为维系重造一世的物件,只有清风道长知道此物如何处理。卫箭拿着玉佩:“这是逸王妃家传的陨玉打造,给清风道长做什么?”
百里沉渊笑了下:“不必多问。”
“好的世子,我不问。”
卫箭听话的将玉佩放进袖中。百里沉渊恍惚了一下,时限到了。他最后闭着眼忍着眩晕说:“卫樱桃,替我,照顾好姜嫱。”
卫箭点头:“世子,你又不舒服?”
百里沉渊没有说话了,因为他们感应到这具身体的主人苏醒了。他即将回到了自己的世界。最后,他对着快要苏醒的自己说:我未曾交代父母恩师一事,因为我知道如今的你也拥有一世记忆,你会知道如何救他们的,我这便回去了,十九岁的百里明熹,谢谢你愿意。愿意舍掉三十年寿元,让此阵法功成。再次睁眼醒来的百里沉渊眼睛里不再是沧桑,多了庆幸,是苦涩,是无奈——他喃喃道:不必谢我,该我谢你。此刻在门外的姜嫱看着越悬廊和韩覆:“你们觉不觉得,世子方才那眼神,像是历尽千帆归来后顿悟了?”
韩覆:“哈哈哈,郡主,你这是什么形容。”
姜嫱叹息:“我觉得他的眼神不对劲,他是谁啊,是自命不凡傲骨一身的百里世子,可是刚才,他不仅哭了,还说了好些莫名其妙的话。”
越悬廊此刻靠在柱子上,眼神望着天空:“他不是百里世子,或者说,不是我认识的百里世子。”
这话一出,吓的韩覆一个激灵:“越大人,我胆子可不大。”
姜嫱却说:“他不可能不是百里世子,只是,神态确实是不对劲的,该问一问长绝他在抓周瑾瑜的时候遇到了什么。”
韩覆:“山鬼?”
姜嫱摇头:“韩大人,鬼神之说不可取。”
韩覆撇唇:“不过世子刚才叫我韩上邪的时候,我确实蒙了,我与世子除开方才在沈府,只在三年前见过一面,话都没说一句,世子好像对我还挺熟悉。。”
姜嫱眉头清皱,此世的韩覆与百里沉渊还不熟,可是前世熟啊。韩覆对百里沉渊那简直就是奶妈,什么时候饿什么时候给粮,冷了就给衣穿,缺钱了留给银两,主打一个无私奉献。就在姜嫱胡思乱想时,卫箭出来了。韩覆立马问:“世子说什么了?”
卫箭看着姜嫱:“让我好生照顾嫱儿。”
韩覆:“怎么听起来像是托孤——”姜嫱忍不住了,她不明白百里沉渊在干什么,准备直接进去问人。可是她一进去,恰好百里沉渊穿戴好了出来。他的发丝束成高马尾,用银冠扣着,一身水墨色衣衫,丰神俊朗少年郎。只是少年郎的眼睛里,不再有星河璀璨日月光华般的朝气,而是变得沉稳了许多。他的脸色虽说没有当初床上躺着那么惨白,但也说不上有气色。姜嫱问:“怎么就起来了?”
百里沉渊看着她,目光柔和温意:“我没什么大事,让你们担心了。”
姜嫱疑惑:“你真确定你没事?”
百里沉渊笑着点头:“自然是没事,嫱——姜嫱,难得来锁阳城,让越复带你去逛一逛吧。”
越悬廊:“——”怎么突然要越悬廊带她去玩,姜嫱问:“那世子你呢?”
“卫箭跟我一起,去审问周瑾瑜,我们手上光有窦九易的血书可不够,得把周瑾瑜的嘴撬开。”
百里沉渊说完,招呼过来卫箭:“人在哪里?”
越悬廊:“地牢里。”
百里沉渊对他点头,眉宇间是蕴藏的深意:“越师弟天色还早,胡姬酒坊此时是最热闹的,别怪本世子没提点你。”
越悬廊:他竟然知道百里沉渊再说什么。见百里沉渊要走,韩覆将地牢令牌拿出来,殷勤的递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