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大学，旧校区。“洛老师，这么急着找我过来，是什么事啊？”
田广源站在一栋废弃宿舍楼下，有点纳闷地望着自己面前的洛高。“你跟我来。”
洛高双手插兜，走进宿舍楼一楼大厅。原本的一楼大厅，墙皮上布满了苔藓和黑色霉点。一股扑鼻的腐烂霉味冲来，跟在洛高身后的田广源忍不住捏住鼻子。一边上楼，洛高一边打开手机电筒，笑问道：“知道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
“不知道。”
田广源摇头，他哪知道洛高为什么要带他来这种鬼地方。要不是念在他便宜租房子给自己的份上，他才不会和洛高在这种地方碰头。旧校区是校方明令禁止过来的地方，外面有防护栏，他通过翻墙才得以进来。也不知道洛高找他要干什么，神神秘秘的。“你弹了书房里的钢琴，对吧？”
洛高在五楼的走廊停下脚步，靠在栏杆上，望着田广源，露出一个和善微笑。田广源看到洛高脸上的笑容，不知为何有点发毛。他摸了摸后脑勺，干笑道：“没弹，就是看了看。”
“不用瞒我，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就、就弹了一段。”
田广源无奈，只能如实说道。洛高一只手掌抚摸在栏杆上，微闭双眼，像是在缅怀什么。“你知道吗？这里，以前死过一名学生。”
他睁开眼睛，平淡地望向田广源。“是那名自杀的女学生吧？我在论坛上看到过这件事。”
田广源心里突突的，洛高对自己说这个，想干什么？那个女生跳楼的事情，因为封锁了消息，一般人根本没办法追根究底。他们也就知道，旧校区这边有一名女生自杀。仅仅这样一件事而已。“她是我的一个学生，叫柳芊，患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
洛高把手机横了起来。里面，一个身穿白裙的女生，面挂微笑，站在宿舍楼下，轻盈舞动。周围的背景很黑，像打了黑色遮光幕布一样。女生的身体很柔软，宛如柳叶，迎风飘荡。跳完一支舞，女生在井盖上坐了下来，她轻轻抚摸着井盖边缘，低声说道：“如果我能像这口井一样，安静、封闭，不受人打扰，那该多好。”
话音落下，视频停止。“柳芊是一名舞蹈生，患有自闭症。”
洛高放下手机，低声诉说着柳芊的遭遇：“她在学院里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经常独来独往，但在跳舞时，她却表现出阳光开朗的样子。我进入音乐学院任教，在一次舞蹈课上，注意到了这个台上光彩夺目，而私下却忧郁自卑的孩子。课后，她一个人待在角落里，孤零零地跳着《白天鹅》。我找到她，问她为什么不和别的女孩子一起走。她说，自己不想和她们待在一起。当初我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安慰她，就这样站在舞蹈教室门口，静静地看着她跳舞。柳芊跳着跳着，哭了。那是一种极致的孤独，就像世界上没有一缕阳光，能照进她的角落。她哭得很伤心，我这时候知道，离开才是对她最大的尊重。于是，我走了。我来到柳芊所在的班级，找了几个女生询问她的情况。这些女生听到我问柳芊的状况，顿时露出了惊讶、奇怪、不解的眼神。这时候，我忽然明白了什么。知道了柳芊为什么会自闭了。”
说到这里，洛高忽然顿住。“为什么？”
田广源自然而然就问了出来。洛高笑了笑，说道：“因为，她的同学都在排挤她。柳芊是一个舞蹈优等生，只是因为简单的心理疾病，导致自身性格存在缺陷。可就是因为这样的缺陷，在其他人眼中，她成为了一个异类。一个自卑胆小，却还要在人前表现自己的异类。她足够优秀出众，让很多人自惭形秽。于是，她们开始嫉妒，开始不满，开始孤立这样的异类。她们不愿意认可这样一个有性格缺陷的人，不愿意让她和自己平起平坐。她们在背后指指点点，冷笑、嘲讽，甚至发朋友圈说和这样的人一起跳舞、住在一起晦气。我一直在关注柳芊，眼看她一天天疲乏不堪，如同活在煎熬的炼狱里。我同情她，于是，告诉她，我可以帮你远离她们。”
“然后呢？你帮了她，可她为什么自杀了？”
田广源咽了口唾沫，他感觉自己隐隐要接近真相了。洛高用白皙修长的手指敲击着那条斑驳的栏杆，侧目朝黑暗中望去。“我说，我可以给你一个安静的居住环境。可以自己一个人跳舞，可以自己一个人生活，而且不会有人打扰。但，她笑着拒绝了我，并说了一声‘谢谢’。某天夜里，他把我约到了宿舍楼后方，在那口井旁边，跳了一段舞，让我用手机帮她记录下来。她说自己喜欢黑暗无人的地方，想要深藏地下，然后安静长眠，不受任何人打扰。也就是那天晚上，她自杀了。她跳了一段舞，把头发绑在了栏杆上，然后，跳了下去。”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田广源听得一身鸡皮疙瘩，但还是不由自主地问道。洛高扭过头，注视着田广源，脸上笑容明灭不定。“因为我说，人死灯尽，断发重归，可化邪冥。”
田广源心里产生了莫名的恐惧，他想走，奈何脚步无法挪动。他明明不想再问，可嘴巴还是止不住张开。“什、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死后，把头发扔掉，再让它长出来，就可以变成邪灵厉发，向人索命。头发长出来后，可以同化他人，能把这个学校的人，都变成非人的异类。让他们跟自己最亲近，或有恩怨矛盾的人，互相残杀。这是柳芊的心愿。我把她封在了学校后面的井里，帮她完成了这一切。”
洛高不紧不慢地诉说着，像是在陈述一件自己所做的大善事。“那些长发怪物，是你弄出来的？”
田广源瞪大了眼睛，一张脸，瞬间变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