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千年，没想到这里的景物变得更加奇秀了。”
走在旅人队伍最后的鹿女小声对许原说道，“少了两分惊绝，倒是多了几分闲适，这是当年难以体验的。”
“开发了嘛~你们那会的人，哪有那么富裕的生产力来开发这种山水惊绝的地方，想来看一眼风景，又得爬山崖、过湍流。一边得拿柴刀开山，一边还得小心蛇虫虎豹的，怎么可能闲适得起来。”
许原耸了耸肩膀。
鹿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了看你脚下平稳踏实的栈道，觉得许原的说法确实有道理。 许原稍微一昂头，露出点骄傲的表情，然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啊！我们不是来找线索的吗？怎么真变成观光了？！”好像俩人一开始还有在注意观察一些特殊的环境啊、东西之类的，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跟着导游在看各种山水风景了。 鹿女更是全身心都投入了这趟旅游观光之旅中，现在左手一串糖葫芦，右手一个泥人，发丝里还多了几根彩色的编带。显得格外青春。 她去买编头发的丝带的时候，许原还吓了一跳，生怕她的鹿角漏出来了，不过鹿女只是买了绳子，然后拒绝了老太太，熟练得编在了自己的头发上。 “你还会这玩意儿？”
“之前不会，看她编了两个人的，就会了。”
这句回答再一次让许原认识到了，自己身旁这一位是并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位神明这一点。 “之前就已经说过了，我们与线索之间的宿命总会牵引我们相遇的，不用着急。”
鹿女倒是一点都不急。
“话是这么说，但就纯等着吗？”“你知道你要找的东西是什么吗？”
鹿女反问了一句，许原摇摇头。
“那你找和不找又有什么区别呢？”“可……” “走走走，麦饼铺子开了。”
许原正打算再争辩两句，旁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打断了他的话。几个路人形色匆匆的朝前方赶去，不远处的一家店铺口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大爷，那边是卖什么的啊？这么多人。”鹿女问道一个摆摊卖小工艺品的商人。
“永嘉麦饼。”大爷头也不抬就给了回答，“你们俩来之前没查攻略吧？”
“没有。”
两人摇了摇头。
“我就知道。”大爷笑出了满口白花花的大牙，“不吃份麦饼，可不算来过永嘉。今天人不多，你俩也去买两个吧？”
“这还叫人不多？”
许原看着那店门口排成一字长蛇的队伍，这排队得排上半小时吧？
“休息日里，排队的人还要多两倍不止呢。”大爷也看了看那队伍，语气里莫名有些骄傲，“排到头，还要拐个弯，一直延到那街角去。”
“这么夸张的吗？”
许原眼皮跳了跳，“这麦饼就这么好吃？”
“那肯定是好吃的，这可是流传了一千多年的好东西，换个别的地方，你都吃不到。”
老大爷一脸骄傲。
“这么好吃，大爷你怎么不去买？”鹿女一句差点让大爷摔一跟头，老大爷瞥了她一眼，见是这么好看一丫头，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那开店的小子的手艺，都是跟我老伴学的，我想吃我回家就能吃到。谁和他们去抢。”“你俩也别在和我闲聊了，要买的话，赶紧去吧，晚了就卖完了。”
“你要去吗？”
许原看了看排队的人，又看了看鹿女，有些犹豫地问道。
“嗯。”鹿女点了点头，“闻起来挺香的。”
虽然鹿女说，线索缘分到了自然会出现，所以做什么都没有关系。但许原总觉得那线索总该不会包在麦饼里，所以想了想说道，“那我在附近随便转转，你买好了来找我？”
“可以，只要你带着罗盘，我就能找到你。”
和鹿女分开之后，许原漫无目的地在几条巷子里转了几圈，然后就陷入了迷茫之中。 就像鹿女说的那样，他连自己要找的东西都不知道是什么，除了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根本什么都做不到。 “随缘……吗？”
想起之前鹿女跟自己说的那句话，许原突然发现周围好像比刚才要冷清一点，转过头发现自己停止了一处古宅群前。
白墙黑瓦，飞檐叠顶如同连绵的山水墨画，木质的匾额上“永嘉学馆”铁画银钩的四个字自成筋骨，只是一眼许原就感觉自己仿佛撞进了书香墨气之中。 “反正是随缘，进去看看呗。”这么想着，许原就跨步进了永嘉书院中。
在院门处，许原看了眼路线图，想了想，决定反其道而行之，避开了人多的自然风光。什么月亮桥、水星塔他一概不打算去，而是直接奔着翰墨斋、思文阁这些人文景点。 和他所想一样，这些考究精致的阁楼前，游人数量明显少了不少，一双一堆的情侣和三人成行的合家欢组合明显少了，零星的旅人大多驻足于某块石碑，又或是某份字帖前，仔细的阅读体悟着，空气里都流淌着一种静谧的气息。 “永嘉学馆中展示了各个历史时期中，永嘉学派的演化形态，以及与温州商道文化的传承关系。”左侧的景点介绍牌上，这片书阁学馆里所展示的东西。许原皱了皱眉，鹿女是不是说过她的神职里有商运这一项？ 然后许原又接着看了下去，“翰墨斋在永嘉书院内的地位仅次于永嘉学馆，这里有着不少关于书画、奇石、瓯瓷等艺术品的展馆。”
这些展品里会不会有先秦古物？如果有的话，感觉会是哪个线索的可能性很大啊。 心动不如行动，许原径直朝翰墨斋奔去。地方倒也不难找，几分钟后，许原就找到了挂着木质匾额的小楼中嵌着钢化玻璃门的入口。古体字繁奥的对联和如镜的玻璃给人一种古今结合的气质，莫名地让许原有一种推开这扇门就会进入另外一个时空的感觉。 进门是展柜，正如那介绍牌上所写的，种类丰富，奇石、陶器、书画，不一而足，年代也各不相同。奇珍如海，琳琅满目，很快就让许原看花了眼。 不行，这么找下去，看到天黑也找不到想找的东西，得找人问一下。这么想着，许原就左右环顾起了工作人员。 厅中人本就不多，柜台后那位更是气质特殊，几乎让许原一眼就认准了，问他，有用！ 那厚重的黑漆长桌后面的是一位老人，不常见的将一头银白的头发留得很长，却整整齐齐地梳在后面，每一根都经过精细地打理，不翘起，不卷曲。 他握着本线装的书卷，在认真地阅读着，看得速度不快也不慢，但好像自有一种韵律在，让许原觉得书就该用这种速度去读才对。 读书人，只要看到他就自然而然地想到这三个字，并不是因为他正在读书，所以是一个读书人。而是他自身几乎就是这三个字的代名词，而读书人正在读书，更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了。 走到桌前，许原却突然不敢打扰老人，仿佛好像自己一开口，就会有什么东西碎掉一样。 “有什么事情？”
就在许原咬咬牙准备转身走开的时候，老人放下了书卷，许原注意到他看向自己的眼睛是那么明亮，丝毫没有一般老人的模糊和昏黄。
“那个……我看到说，翰墨斋里有瓯越这边千年的文物收藏，我问一下有南北宋时代的东西吗？”“南北宋？”
老人抬了抬眼皮，有些审视的眼神莫名让许原心理咯噔一声，就在许原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老人给出了答案。
“在东北角的书架里，你可以去看看。”“哦。”
许原回头看了眼东北角处高高的书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转头回来想感谢一句老人，却发现他已经又低头看起了书来，周身又恢复了那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气势。
许原默默地退走，朝着书架走去，低头看书的老人却突然抬起了头来，深深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