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七月回到家中时,父亲还没回来。她把剩下的十九个包子藏好,换上平日里的衣着,径自朝隔壁张家行去。离得近了,可以透过篱笆墙瞧见张小花坐在院中树下,闷头忙活着针线活。李七月快步上前,用手拍了拍篱笆墙,高声道:“小花!”
闻声,张小花瞬间弹起,如一只大蝴蝶扑上前,隔着篱笆握住好友双手:“七月,你回来了!”
“你累不累,进来喝口水,我有好东西要给你!”
“不累!”
李七月唇角不自觉地勾起,眼中透出几许温柔:“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她买了二十个大肉包,其中自然有张小花的一份。“你先进来!”
张小花说着,神秘兮兮地左右张望两眼,打开篱笆门将人拉入闺房中。她掀开棉被,露出藏在下方的油纸包,献宝似的呈到好友面前:“猜,这是什么好东西,猜对有奖!”
李七月看了一眼油纸包,不确定道:“包子?”
“你太聪明啦!”
张小花揭开油纸包,将包子往好友鼻尖凑了凑:“闻闻看,香不香,这是给你的。”
闻言,李七月心坎一软。她伸手接过包子,声音带着不自觉的温柔,像长姐对待懂事的妹妹:“你那份呢?”
“我的呀……”张小花拖长尾调,鬼灵精地拍了拍肚子:“在这!”
李七月被她逗乐,也不推辞,低头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咬到馅的一瞬,肉香飘散在空气中。张小花喉头一紧,口水险些从嘴角掉出来。她眼睫呼扇,拼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一会扣扣指甲,一会看看屋顶。李七月将好友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眼看小姑娘指甲盖都要挠掉了,她收起捉弄的心思,三两口将包子吃了个干净,含糊不清道:“你随我来。”
“好!”
张小花主动牵住好友的手,蹦蹦跳跳地跟上好友步调。回到家中,李七月打开箱子,露出藏于其中的大包子。看到那白花花的包子皮,张小花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她将好友拉到一边,压着声音道:“七……七月……你怎么能这么糊涂呢?村里的银子你可不能乱花,要是叫村里人知晓了,你麻烦可就大了,你快把那些包子还回去。”
见小姑娘会错意,李七月也不解释,反顺着她的话道:“可是买都买了……”“那……那……”张小花急得原地直打转,末了上前一把盖上箱子,严肃道:“这些包子你藏着,偷着吃,绝对不能叫李叔发现,他要是发现,一定会打你的!”
“至于空缺下的银子,我到时候绣花帮你补上。”
闻言,李七月忍不住失笑。“你笑什么呀!”
见好友不上心,张小花跺脚,急得脸都红了:“你忘了以前因为一个鸡蛋那些村里的婶子怎么骂你的?你家的东西她们都能明着欺负你家里人少抢了去,更不要说这些是公家的银子了。”
“呵!”
李七月轻笑,按住激动的好友,柔声道:“放心,我没有动卖粮得来银子。”
闻言,张小花瞬间怔住,呐呐道:“不是卖粮得来的银子?”
“不是!”
李七月掏出银子,数了数:“你瞧,这两回卖粮,一共十两五钱,都在这,买包子的银子是我自己想办法赚的。”
“七月,你好厉害!”
张小花双手捧心,崇拜地看着好友:“我昨儿个绣了一天花,才绣了一方帕子,今儿个拿去镇上交差,主顾还挑刺,只给我两个铜板。”
两个铜板?李七月拧眉,心疼道:“方才那个包子,该不会是你用绣花钱买的吧?”
“我……”张小花下意识想要否认,可当对上好友明亮的眸子,瞬间蔫了:“七月,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聪明?”
“是我聪明吗?分明是你这丫头太傻!”
李七月点了点小姑娘的脑袋,掀开装包子的箱子:“呐,吃吧,吃完带几个回去。”
“咕咚!”
张小花难耐地咽了口唾沫,摇头道:“你自己吃吧,你还需要……”没等她把话说完,嘴里便被塞了一个大肉包。李七月掏出今日在赌坊赚的零头,拿到好友面前晃了晃:“这是我今日赚到的银子。”
张小花瞪大眼睛,目光随银子转动,而后抓着包子大口大口啃着,笑得像个小傻子:“好吃……好吃……”李七月收起银子,捏了捏小丫头的小细胳膊:“多吃点,看你瘦的。”
“嘿嘿……”张小花咧嘴傻乐,露出沾在牙上的包子皮,更添几分憨态:“七月,你可真厉害!”
吃完一个包子,她将十根手指舔得干干净净,目光不受控制地往箱子里飘。李七月抓起两个包子,一个递给对方,一个送入口中小口咬着:“放心吃吧,今儿个包子管饱。”
张小花没舍得下口,细声细气提醒道:“七月,虽然你一天赚到二两银子很厉害,但,这种好事也不是天天都能碰着的,咱们借了宋地主的粮,终归要还,你可不能总这么大手大脚地花……”话音未落,嘴巴再度被大肉包堵住。“小老太婆。”
李七月笑了声,在好友委屈的目光中正色道:“小花,你可信我?”
闻言,张小花毫不犹豫地重重点头。她连命都是她救的,自然信她。“既然信我,你便放心吃。”
李七月温柔道。见好友如此自信,张小花两眼放光,仓鼠似的吃得腮帮子一鼓一鼓,另一只空了的小手主动朝前伸去,又从箱子里抓了个包子,双管齐下。她脸上堆满笑容,含混不清道:“七月,包子好好吃呀,我都好几个月没吃过肉了。”
李七月知道,张忠作为福星村唯一的大夫,收入虽然在村里算是中上等,但要供两个儿子读书,是以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两个儿子不从书院回来,家里便不开荤,而张小花作为女儿,更是常年尝不得肉腥味。可以说,张小花这几日给她的,都是倾尽所有给的最好的。李七月抬手,动作轻柔地抹去少女脸上的包子屑,温柔道:“你要是喜欢,我常给你带。”
闻言,张小花鼻头一酸,眼睛瞬间红了:“七月……”“乖!”
李七月柔柔小姑娘的脑袋,对方顺势将脸埋入她的怀中。“七月,你真好……”话音戛然,张小花忽然嚎啕大哭起来:“七月,你真好,这世上对我最好的就只有你了!”
爹娘眼里从来只有两个哥哥,唯独七月,事事都想着她。有这么个朋友,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