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人在场吗?”
李经理回答说,“有,双方代表签约时,我和恒升经理都在一旁。”
这案子有点不好处理了,陈思思抿着唇,想了想,“贵公司的诉求是只还债权合同上的钱,不同意恒升成为股东,对吗?”
“没错。”
李经理点了点头。“那如果我说…这上诉的结果可能…不太理想,能接受吗?《民法典》第五百七十七条规定,当事人一方不履行合同义务,是要承担继续履行义务,还要采取补救措施和赔偿金等等。”
陈思思希望李经理懂自己的意思,贵公司可能会败诉。“所以我委托你们啊,让你们帮龙岳公司想想办法,不然每年花几十万请你们律师事务所干什么?”
瞧着李经理脸上有几分不悦,陈思思点头哈腰地笑着,“律师不是都能胜诉,贵公司前几场官司能打赢,不能代表这一次会赢,毕竟贵公司违约在先。”
“如果打不赢,只能说你们事务所没本事,我会替公司向律师协会投诉你们,并且要求换事务所。”
语气带点威胁。陈思思睁大了眼睛,她才入职差不多一个月,就遭到对方要投诉自己。多数律师生涯中最怕的就是当事人投诉自己,不尽责不尽事。那样的话,自己的律师证保不住了。“这样吧,我回去与高律师商讨一个好方案,过些天再给你答复。”
陈思思咬牙切齿地说,心里快要气死了。终于体会到高律师所说的这案子属实烦人,对方很让人抓马,明显想反悔,还威胁自己。“那我期待你们的好消息了,帮我向高律师问好。”
李经理跷起二郎腿的姿势,悠闲悠闲地喝起茶。陈思思与郑云舒走出龙岳公司的大门。“他们太不讲理了,明明自个儿的问题,还要我们给他们擦屁股,真不知他们怎么想的,董事长更是愚蠢到家了,当初签就签,还搞个口头空话?气死我了。”
陈思思气的捂住胸口,声音充满了愤怒。“在商人眼里,利益是最重要的。一旦感情过重,他就不会是一个成功的商人。琵琶行中的一句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是最好的证明。”
“商人重利能理解,但诚信做人这准则他们却做不到。现在苦的是我们这些社畜了,也不知道我能不能退出这案子了。”
陈思思垂头丧气着,高律师是挺喜欢的,但龙岳公司实在欺人太甚了。“关于这件事,我们回去与高律师先商量吧,看看有没有可以回旋的余地。我们经验太少,得不出什么结果。”
郑云舒淡淡地说。“眼下只能这样了,我心情真的贼不爽。”
陈思思瞄了眼手腕里的表,才四点多。“云舒姐,你要不要吃关东煮,我想吃完了再回事务所。”
郑云舒不禁莞尔一笑,陈思思这是想把悲愤化为食物吞咽下去,“可以,走吧。”
“yes,我们快去吃吧。”
陈思思高兴地主动拉着郑云舒的胳膊。没留意到她眼眸略过厌恶的神色。郑云舒微微地呼吸着,想让自己心里突突地静下来,突然亲密的举动对她来说有点抗拒,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都一样让她感到不舒服。知道陈思思的好意,忍着心里微微恶心的感觉,由着陈思思拉着一起走。漆黑的夜晚,郑云舒将今天的会谈复盘总结记下来,想从这案子看看有没有破绽点。手机的铃声在响,她没有抬起头,直接抓到手机后去接听。那道谙熟的声音让郑云舒停下了笔。“云舒,是我。”
郑云舒原先面无表情立刻转变成喜笑颜开,“季医师,是你。”
再次看了眼手机,归属地是国内,她回来了。久别重逢的喜悦浮上心头。当年,季医师说自己是她的最后一个患者,治疗后,要去当一名无国界医生,派去海外几年。“是啊,我不是说了吗,等我回国后,一定会给你打电话的。”
“你现在在哪?在本地吗?”
“我现在在嘉水,医院有事要找我,我打电话来,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郑云舒抿嘴,眼里含着泪珠,“嗯,我过得很好。”
“那我就放心了,过些天,我要去宜海市出差一趟,到时候我们见。”
“好。”
郑云舒挂断电话,听到这个好消息,还未从喜悦的心情回过神来。季言,一个很自由且洒脱的女人。对郑云舒来说是恩师,也是黑暗里的一束光。夏日的监狱会客室里。心灵上伤痕累累的郑云舒,眼神空洞地望着季言身后窗户洒下来的阳光。那时候的季言任职于精神病医院的心理咨询师,为监狱存在心理障碍的人开导心理。原本季言不再接患者,要为出国做准备,领导却让她接手,因为他们怀疑这女生遭到创伤太严重,可能面临着会死,需要资历深的人去治疗。眼前的女孩,齐耳短发,瘦成皮包骨的模样,依稀能看出原本的她应该是明艳张扬,额头上留着可怖的疤痕。“你叫郑云舒,对吗?”
她不说话,默默地眨眼。季言见她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顺着眼神,发现只望着窗台。转过身子,“你要不要和我站在窗台这边晒晒太阳?”
郑云舒微微抬眸,留心这个屋子的门已经上锁,只有自己和心理咨询师。狱警们在门外面守着。桌子上的水杯是玻璃材质,郑云舒将手肘撑着支撑结构的沙发上,半边脸歪靠着手背上。幽幽地来了一句,“你知道人临死前想看到什么?”
季言不懂她为什么突然说了这一句,极其耐心地顺着说,“想看到什么?”
“阳光,既虚无缥缈又实实在在。濒死的时候,大脑会觉得阳光是通往天堂的路,蒙蔽了双眼,殊不知通往的是黑暗的路。”
这什么奇怪的逻辑,季言不明白她到底想表达什么?“那…你想通往哪一条路?”
郑云舒嗤笑了下,“作为心理咨询师,你要不要告诉我,应该选哪一条路?”
郑云舒紧紧注视着季言的眼睛,将季言从上到下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眼底好似浮着一丝凶光,显得诡异又阴鸷。“如果是我的话,哪一条都不选。死后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在有限的生命里,尽力去做不留遗憾的事情,等我白发苍苍的时候,回过头来,纪念着曾经的美好。”
郑云舒接过水杯,低着头,把杯子里的水给倒得一干二尽。“我想起了一句话,Lifeisajourneytothedeath.”季言终于明白她想要做什么。下一秒,水杯摔碎,郑云舒起身迅速地抓着碎片。门外响起一阵敲门的声音。“季医生,你没事吧,说说话。”
季言忽视门外的声音,她的眼里只有那个笑着很怪异的女孩。“你好像不意外。”
郑云舒边说边走到季言的面前。将玻璃碎片抵在她脖子上。季言没有出手阻止,反而面色淡然,“如果你想这么做,就做吧。但是,你要记住,杀了我,你会成为真正的杀人犯,一辈子处于无期徒刑。”
“你错了,不是无期徒刑,是死刑。这才是我最想要的结果。”
声音透着淡淡的残忍。季言仰起头,眉眼间落下温柔的神色,“是你错了,你不会被判死刑。我很多年前就已经写过遗嘱,凡是我治疗过的监狱患者们,伤我,杀我,都不会死。而且你的举动在告诉我,你想要呼救,你不会杀我的。”
血一滴一滴地落下。郑云舒把碎片紧紧捏在手心,扎进皮肤里,鲜血在地板上形成滴块状的血斑。季言对上眼圈泛红,眼神中透着冷漠而绝望,分明感到眼眸中的那一片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