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院门,上了马车,凤九卿保持着沉默,一言不发。坐在她身边的轩辕容锦在她耳侧问道:“方才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凤九卿转身看了他一眼。这个俊俏少年,在几年后,是黑阙皇朝一手遮天的铁血帝王。他现在手中无权无势,可自幼生长在皇宫之中,耳闻目睹各种阴谋斗争。想要重回孩提时的单纯和无知,已经成了天方夜谭。凤九卿无心与他结交,却也不想得罪到他。只能陪着笑道:“四殿下做事,自然有你的理由和立场。”
轩辕容锦轻笑一声,“十二岁就能有如此好定力,真是令人打心里佩服。”
这倒是轩辕容锦的真心话。刚刚在小七的外宅里杀掉那个黑衣刺客时,并未发现凤九卿就在外面。当他感觉到暗中有人监视并对其起了杀机时,正常人都会被吓得肝胆破裂。可凤九卿的表情却镇定得令他吃惊。那不是一个十二岁小姑娘会有的定力。若轩辕容锦最初对凤九卿还有几分试探之意。那么现在他已经非常肯定,凤九卿这年岁不大的小姑娘,实力比他想象得更加难以预料。轩辕容锦这时说道:“上次在御花园行刺我的那些刺客,有几个没死透的全部被抓了。”
“父皇派人严刑拷问,他们一致供认是北漠国君指派过来的。”
“对于这样的供词,我觉得并非可信,才从刺客中偷偷带出来一个单独审问。”
“你刚刚看到的那个少年,是与我一奶同胞的七弟轩辕赫玉。”
“年纪不大,对医术和炼药颇有研究。”
见凤九卿认真听着,轩辕容锦继续说道:“有一种药,服用后会迫使那人说真话。”
“一旦扯了谎,半个时辰内会腹烂而死。”
“我原本并不愿用如此狠毒的方式结束那刺客的性命。”
“但他已经身中剧毒,继续活下去,对他而言只会承受更大的痛苦。”
“这种被主子利用的工具人,一旦落网,死亡才是最圆满的解脱。”
凤九卿没想到他会事无巨细地向自己解释这些。她受宠若惊道:“四殿下,我方才已经说了,不管你做什么,都有你的理由和立场,这些事,你没有必要向我解释。”
轩辕容锦却道:“我没有将你当外人,也不希望你因为这件事而认为我心狠手辣。”
言下之意,我已经将你凤九卿当成自己人了。如果是不谙世事之人,定会因为一个皇子的信任而心升自满。但凤九卿不是傻瓜。轩辕容锦这是在逼着她表明立场。他既然对她如此坦白,要的,也同样是她的以诚相待。这样的结果是凤九卿最不乐意见到的。重生后,她决定从此远离朝堂,避免参与夺位之战。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没防过轩辕容锦的老谋深算。见她不再言语,轩辕容锦也没继续逼她。凤九卿下了马车,看着轩辕容锦离去,吊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回到家才得知,玄乐道长在几个时辰前离开了。临走前,倒是留了封书信给凤九卿。信中提到,小半个月后他会再来,到时候希望凤九卿与自己一同去太华山学艺。“九卿,你脸色不好,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凤莫千是个聪明人,看到自家女儿自从回府,始终心事重重,仿佛被什么事困扰住了。凤九卿不知道该如何向她爹解释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半晌后,笑道:“也没什么,就是今天出府时,在望江楼看到宋家那位二公子宋如玉了。”
凤九卿将今天在望江楼看到的一切,如实向凤莫千说了一遍。听女儿转述完事情经过,凤莫千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对于这个未来女婿,他喜欢不起来。当年宋斯文带着聘礼上门提亲时,宋如玉还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谁能想到十几年后,曾经天真的孩童竟变成了那副模样。倒不是说宋玉长得丑陋,宋二少爷的容貌是递得出手的,可名声却烂到京城人尽皆知。凤莫千虽然对长女凤美瑶并不爱重,却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女儿嫁给那种人受苦。但是宋凤两家的婚约都定了下来,现在再来反悔,以后也不好交待。凤九卿道:“爹,我瞧着那宋如玉不是个好东西,要是真将姐姐给嫁过去了,等于将姐姐推入火坑之中。”
凤莫千叹了口气。“虽然宋如玉是个不成气候的,他爹宋斯文还算正直。”
就算两人后来政见不同,也不能否定宋斯文的人品。这也是凤莫千不能擅自提出退婚的原因。宋如玉在大婚之前是纳了小妾,但主母的位置还给凤美瑶留着。凤莫千道:“为父想,待你姐姐嫁去,宋斯文就是顾念着我凤家的面子,也不会让宋如玉太过为难你姐姐。”
两父女正说着话,就听下人在外道:“二小姐,门外有位姓唐的少年,说有事相求。”
“姓唐?”
一时间,凤九卿倒是没反应过来。思忖半晌,才想到这姓唐的究竟是谁。凤九卿对下人道:“叫他进来吧。”
忙和了一下午,她差点将唐浅给忘了。凤莫千面露疑惑,“九卿,这姓唐的少年是谁啊?”
凤九卿也没瞒着,将今天上街遇到卖身葬母的唐浅一事解释了一遍。凤莫千笑看了她一眼,“你这丫头年纪不大,心眼倒是不错。”
“既然让他来凤府找你,将来又打算如何安置于他?”
凤九卿道:“唐浅家逢巨变,卖身葬母,一定是个苦命的孩子。”
“他虽然不爱讲话不爱笑,却能看得出来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至于如何安置,我已经想好了,将他留在身边,做个贴身护卫,将来也好有个照应。”
凤莫千饶有兴味地看向女儿,“你确定此人可用?”
凤九卿自负地拍拍胸脯,“女儿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
凤莫千戳戳女儿的额头,想要开口斥责几句,最终却放弃了。凤莫千道:“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为父自然不会阻止,你心里有数即可。”
凤九卿应了一声,便抬腿步出了房门。门外,已经将孝衫换下的唐浅,穿了一件补丁套着补丁的破烂衣裳。虽然左脸上横着一块狰狞的伤疤,但如果只看右脸的话,不难看出,这唐浅倒是个容貌俊俏的美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