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稚抬眼看她，便见她脸上神情有些踌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怎么了？”
沈稚轻声问她。“世子妃，我说这话您听了可能会不高兴，但是……”杜妈妈抿了一下唇，到底还是开了口，“如今您有了身子，伺候世子不方便，通房一事，还是得及早安排上啊。”
天下男人哪有不偷腥的呢，与其让他自己出去找，还不如派两个信任的丫鬟去伺候着。通房地位低，没资格生养孩子，即便是将来沈稚做主抬了姨娘，能不能生下孩子，也是沈稚一句话说了算的。沈稚听了这话，眉心微微一攒。她将手中鸡汤放下，拿手帕轻轻擦了擦嘴角，然后淡淡说道：“杜妈妈可还记得世子先前与我置气搬去前院歇了几晚的事？”
杜妈妈微怔，点头道：“记得。”
“那你可知他为何要生我的气？”
沈稚又问。杜妈妈是聪明人，只是听她这么一说，便猜到是怎么回事了。“通房一事，我并非没向世子提起过。”
沈稚道，“但他对此事并不热衷，他既然不想纳妾，我还能去强迫他不成吗？”
杜妈妈一时语塞，她是知道江羡对沈稚好的，却没想到都到了这个份上，能为了她不纳妾？“这件事，往后就不必再提了。”
沈稚瞧着是有些疲惫了，也不愿多说。“是。”
杜妈妈应了。夜里沈稚一人睡的并不是很好，许是刚得知有了身孕，总怕出什么意外。她时常惊醒，每次醒来都要下意识的摸一下肚子。此后的大半月里，她也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消瘦下来。二夫人每回来瞧她时，都觉得她好像比先前更瘦了些。也就是如今天冷，身上衣裳穿得厚，看不出来沈稚瘦了多少。“大夫来给你诊脉如何说的？”
二夫人坐在软榻上，瞧着对面斜靠在迎枕上的沈稚。她穿着身石榴红的素面杭绸镶毛领小袄，下配一条蜜合色团花牡丹纹锦长裙，巴掌大的小脸白皙干净，眉眼此时被那酸黄瓜酸的轻轻皱起。“只道是让我想吃什么便吃，最重要是能吃下去就行。”
沈稚端起温水喝了一口，将口中那抹酸意冲淡以后，才继续说道，“小厨房做的菜品倒是多，想方设法的让我多吃几口。”
“若是府里饭菜吃腻了，也可以尝尝外面酒楼的那些。”
二夫人轻轻笑道，“京城里有名的酒楼也不少，做的菜都不错。”
“我如今这胃口，还是别去浪费粮食了。”
沈稚打趣道。二夫人抿着唇笑她：“可有四弟的消息？他何时能回来？”
“信最近倒是没收到。”
提起这个，沈稚面色也多了一抹担忧，“不知道事情顺不顺利。”
“沧州一案牵连甚广，闹得沸沸扬扬，他只怕一时半会儿也处理不好。”
二夫人轻叹口气道。沧州案子也是被康冕牵出来，若要顺藤摸瓜的查下去，还不知要查到何时。“舅舅一家可到西北了？”
沈稚突然问。“还早着吧。”
二夫人算了算行程，“此去西北本就路途遥远，再加上如今天气越来越冷，越往西北走便越是大雪，只怕行路艰难。”
如今已是十月初，京城气候都越来越冷，更别提是大西北那边。沈稚端起手边热水，捧在手心，吹了两下后正要喝时，冬青忽地从外面进来，神色有些慌张：“世子妃，方才前院来人递话，说是侯爷病倒了。”
“什么？”
沈稚跟二夫人同时一震。两人急忙从软榻上起身，二夫人见沈稚着急忙慌的模样，急声制止她：“你慢些！”
冬青赶紧上前扶。外面寒风骤急，两人临出门前都系好了披风，才往前院赶去。一路上为了照顾沈稚，二夫人也刻意放慢了步伐，等她们赶到时，老夫人与江瑶已经在了。大夫正在为老侯爷把着脉，可是那眉头却皱的很紧，显然是情况不妙。“母亲。”
二夫人轻声唤了句。老夫人转头看她们，瞧见沈稚也来时，才微微皱了眉：“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也来了？”
“父亲怎么会突然病倒了？”
沈稚面露担忧。“他的身子一直就没好过。”
老夫人长叹一口气，“从中秋以后，他一日三餐便吃不了多少。”
连饭都吃不进去了，显然也是活不了多久了。“要不要派人通知四弟？”
二夫人低声问道。若老侯爷这次真的坚持不下去，那总得要让江羡见见最后一面才是。老夫人沉默了一下，点头：“派人快马加鞭。”
“好。”
二夫人应了声，遂去安排。江瑶则是扶着沈稚坐下。大夫那边还是没什么动静，他只能取出针灸包。沈稚自小也吃过那些苦，别开眼没去看。银针刺入穴位，疼痛迫使老侯爷神识有片刻清醒。众人见老侯爷睁眼，忙都起身靠近。他的神色有些混沌，一双浑浊的双眼转了转，看着四周的人，有片刻茫然，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回笼，认清眼前的人。他似乎猜到自己大限将至，一开口便是问起江羡：“老四呢……？”
“已经派人去通知了。”
老夫人嗓音温和了许多。夫妻俩似乎也在这一刻冰释前嫌。“好……”老侯爷低低咳了两声，喘着气，又看向沈稚，“你们……都出去。”
老夫人一滞：“什么？”
“都出去！”
老侯爷用尽全力，这么吼了一声，“我要单独同老四媳妇说几句话。”
江瑶没再犹豫，扶着老夫人的手往外走。大夫也起身跟着一道出去。沈稚一人站在床前，静静等着老侯爷开口。“凌霜，凌烟。”
老侯爷忽然开口叫。沈稚还没反应过来，便有两个丫鬟从屋外走了进来。那两个丫鬟看着眼熟，像是之前就一直在老侯爷身边服侍着。她们俩一进屋，便‘噗通’一声跪倒在了沈稚身前。沈稚下意识地要避开，一脸惊愕：“你们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