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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长会(三)(1 / 1)

虽然早就已经知道了家长会的时间,但程尚秀还是必须等到工作完成之后才能来参加家长会。暮色降临,门口的人寥寥无几,简青旭一个人站在门口等待,凝望着校外的小路。周妍坐在离他不远处的长廊里,安静地在身后看着他。他们都知道彼此的存在,但谁都没有出声去打扰对方。元旦节那天,周妍自认已经把姿态放到最低了,就是为了不在那天和简青旭吵架。她知道简青旭做事有自己的想法,她也明白,就算自己生气简青旭也很少会哄她,好像他们都心知肚明,周妍离不开简青旭,每次吵架她生气耍脾气也都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让他在乎自己,可他的过于冷静反而突显出她的“无理取闹”,她在他面前的那些“小把戏”好像从来都没能让他真正在意过自己。元旦节那天的争吵和从前无数次那样,所有的事情都比自己重要得多,他甚至都不愿意说一句好话哄哄她。吵过架回家后,周妍趴在床上哭了很久。她突然不想再主动找简青旭和好了。之前她都一直欺骗蒙蔽自己,不愿意看清他们之间最真实的关系,她只想粘着他,跟在他身后,但是这样只会让他们都不好过。她醒悟了,她依旧在乎简青旭,但不能再像从前的相处方式了,那样只会让他厌恶自己,她要让简青旭真正注意到她,并在乎她、关心她。所以那天之后,她都故意躲着简青旭,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什么交流,但周妍还是狠不下心,之前帮简青旭做的事情依然照旧,下课帮他把水打好,值日帮他完成,试卷发下来帮他订正……这些习以为常的事情他们都闭口不谈,一个没有拒绝,一个也没有停止。周妍知道程尚秀的工作很辛苦,平时都要忙到很晚才下班,今天只是因为要给简青旭来开家长会才会早一点下班。一放学她就默默跟着简青旭,然后一直在这儿陪着他。程尚秀赶到的时候天几乎黑透了,夜色中透露出一种无形的哀伤。简青旭微微侧了侧头,但很快又转了回去,走上前叫住正四处张望、神色匆匆的程尚秀:“妈,快走吧,家长会马上开始了,我带你去教室。”

程尚秀环顾一周,局促地点点头,略带点抱怨道:“走吧走吧,本来可以早一点到的,路上的公交车开得实在是太慢了,走走停停的,都给我晃晕了……”声音渐渐走远,简青旭没有再回头。周妍从黑暗的转角处出来,远远地跟着他们。周宏早就到了学校,但并不需要周妍带他去教室,他一到就有人来接待他,他们在办公室里“相谈甚欢”。等程尚秀到了教室,里面几乎坐满了人。简青旭在窗外扫了一眼,寻找着何之姿的座位,看清楚座位上的人,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何之舟……她竟然还敢堂而皇之地来给何之姿开家长会,难道那件事情她一点愧疚感都没有吗?他情绪失落又带着愤恨离开了,转身却遇上了周妍。刚刚周妍就听说了何之舟来的事情,担心简青旭知道之后会勾起不好的回忆,做出什么事情来,她就一直不放心地跟着。简青旭直视着周妍的眼睛,沉默地走过去,站定在她的面前。第一次和简青旭经历这么长时间的“冷战”,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去安慰他。她鼓起勇气,不像之前开玩笑的那样,而且认真地轻轻抱住了简青旭:“不要难过了,我一直在的。”

简青旭缓缓抬起手,把她的手拉开却没有放下,而是轻轻握在手里,低声说道:“都是我的错。”

周妍摇摇头,轻声说道:“不是你的错,是那个何之舟脸皮太厚了,我们等会儿……”“对不起,”简青旭打断了她,“这句话是对你说的,我前几天不该故意冷落你,今天还让你在冷风里等了那么久,我却还无视你。”

少有的简青旭主动道歉求和。其实无论他有没有道歉,周妍都不会怪他的,他们和好也是迟早的事。但因为这一句话,让这次的“和好”变得意义非凡,也让周妍觉得前几天故意避着简青旭是正确的。一直以来都是周妍追随简青旭的背影,这次他终于肯回头看见她了。周妍高兴地回握住他的指尖,却又被简青旭轻轻拨开了。周妍脸上现出疑惑,又转瞬即逝,简青旭解释道:“现在还在学校呢,被老师和同学看见不好。”

周妍撇撇嘴,认命地点点头。简青旭带周妍去了音乐教室。他是音乐生,又品学兼优,管理教室的老师见他勤奋刻苦,就信任地把教室的钥匙交给了他。这个时候没有人在上课或者练习,偌大的教室只有他们两个人,教室明亮而又空旷,他们说话都没有太大声。“那件事情的始末你也清楚,当时闹得那么凶,也此我哥差点和家里面决裂。”

沉默了良久,简青旭终于开口了。周妍担心他,好不容易等到他说话,她也猜到了他会再提这件事。“是。那件事情都是何之舟的错,是她太过于招摇,和那么多的男生有不清不楚的关心才会导致那件事的发生。”

彼时何之舟上高二,而他们还在读小学。当时那件事情的确给两个家庭都带来了不小的影响。起因是何之舟和同年级的男生早恋,那个男生是个不学无术的混混,校外还有一个在职高上学的女朋友,但何之舟事先并不知情他还有一个女朋友的事,只当那个男生做事说话不着边际,对他们的关系不清不楚而已,后来知道之后她就果断和那个男生断了联系。何之舟长得漂亮,又在哪儿都能玩得开,身边一直不乏爱慕者,他们同班的体育委员,也就是简青旭的哥哥简禹阳,也喜欢何之舟,在一次偶然的际遇下他们谈起了恋爱。但没想到那个职高的女生知道了她的“男朋友”与何之舟的事情,想要“报复”他们,就煽动她的小姐妹到处散播何之舟生活行为放荡不检点的言论,还传出了何之舟为了那个男生怀孕堕胎的谣言。事情愈演愈烈,加上何之舟行事本来就比较高调,这件事情在学校之间广为流传,甚至其他学校的同学也开始听说。学校领导人担心事态扩大化,影响学校声誉,勒令何之舟一定要给一个解释和合理的解决方案出来。没想到这个时候又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爆出了“何之舟是为了简禹阳堕的胎”的猜测,当时班上和班外熟悉他们的同学几乎都知道他们在谈恋爱,这样的话无疑也将简禹阳牵扯了进去。之前的谣言何之舟都觉得是无稽之谈,能相信的人都没什么脑子,但现在事情俨然已经发展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已经影响到了她的生活和社交等方面,甚至影响到了不相干的其他人,连带着他们都被带上了有色眼镜,更有甚者知道她的家庭情况的,还传言说是她不和睦的家庭造成了她这样的性格。何之舟一向不屑于传谣信谣,这是她觉得最无聊的行为之一,但现在这些谣言似乎像是要报复她之前的不屑,像一张巨大的无形的黑网束缚住她。老师让何之舟和简禹阳通知父母到学校来解决此事,给出一个交代。简禹阳的父亲早逝,多年来都是依靠母亲菲薄的收入和舅舅的帮助才得以过活。一到学校,程尚秀先是给校方道歉,然后又“恨铁不成钢”地骂了简禹阳一通,责怪他在校不好好学习,谈恋爱惹出了这么大的一个乱子,骂完以后又自己一个人走到角落里啜泣起来。反观何笠和陈婷予倒是镇定许多,陈婷予把何之舟拉到一旁询问着事情的经过,何笠没有理会站在一旁的何之舟,等到程尚秀哭诉完了之后,再给校方和程家人道了歉。学校的意思,早恋违反了校规,又带来了那么大的负面影响,理应收到处分并开除。但一中是简禹阳好不容易才考上的,家里的情况也不允许他再这么折腾,程尚秀一听到处置结果就扇了简禹阳一耳光,按着头给主任道歉,简禹阳脑子一根筋,觉得错在造谣的人,不肯低头认错,他们在办公室吵得不可开交,程尚秀哭着,几次打算跪下请求校方改变处置决定,不要开除简禹阳。最后双方都做出了让步:何之舟主动退学,可以不用处分,简禹阳可以保留学籍,但必须记过处分,并根据以后在校表现决定是否撤销处分。然后何之舟就转校了,那也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简禹阳和程尚秀。但他们出办公室时都没有注意到一个站在拐角处的小男孩,那个人正是简青旭,他目睹了全过程。因为程尚秀接简青旭放学后来不及带他回家就急急忙忙地赶来了学校,本想让他自己在上面的操场玩,没想到他悄悄跟了下来,听到了他们所有的谈话。最后听说职高的那个女生也收到了惩处。这件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何笠为这件事情生了好大的气,加强了对何之舟的看管,把她送进了一个管理严格的私立学校,让她在高中最后一年里专心上学,高考才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但简禹阳还留在一中,忍受着流言蜚语的困扰,虽然时间一长再加上在学校的管控下,谣言渐渐平息了下来,但时不时也有人在背后议论。这件事情严重影响到了简禹阳,他整天坐在座位上发呆,或者看着被放置在最后一排何之舟空下来的课桌,心思都没怎么放在学习上,成绩自然严重下滑,高中还没毕业就去了技术院校学习,然后又早早地进入社会。而何之舟在那件事之后手机就被没收,送去了私立学校,等到她放假回家时才发现简禹阳已经换了联系方式。那个时候没有像现在这么多的联系手段,所以后来何之舟都没能再找到简禹阳。周妍陪着简青旭在教室聊了很久,简青旭鲜少会像这样安静地坐着,和周妍聊这么久的天。故事回忆了一遍,周妍问道:“你还怪他们吗?”

简青旭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只是说道:“没有什么怪不怪的,只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总不可能只让其中一方来承担所有的后果吧。”

周妍抬腕看了看手表,家长会快要结束了,她坚定地对简青旭说道:“别担心,我会帮你的。”

说完周妍就离开了,她急匆匆地赶到教室,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何之姿与向延。她走到简青旭的位置,拦住了程尚秀,硬拉着把她带到了何之舟的面前,挑衅而又冷漠地说道:“等一下吧,校花姐姐,我有话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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