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我曾想过拼了这条命也要走出这永巷,即便宁玄曦并不打算帮我,但是在和青烟说了那些话之后,我实在是无法安安心心的坐以待毙。我可以毫无顾忌的和安景凉对抗,可是真的什么都不顾吗?却原来心里记挂的人还是很多,想到他们会死,我的心就痛的不能自已,尤其想到安景尘,我就更加坐立不安。然而,就在我焦灼万分之际,自我入宫之后就不曾再见过的小白,居然出现在了我面前,我如何能不惊讶。且不说它是如何到的这里,只这个时候出现就已经非同寻常,心想着,莫不是安景尘让它来的?思及此,我忙回神,蹲下身子一把抱住小白,它依旧是小小的模样,睁着圆圆的双眸看着我,脑袋无比欢快的朝我怀里拱着。“小姐,这个……这个不是当初在相府出现的小白吗?它怎么会到这里来?”
青烟无不惊讶,指着它轻呼,“这要如何是好,万一让别人瞧见了……”“青烟……”我开口打断道,“它一直跟在安景尘身边,一定是他派它来的。”
“啊……”青烟不知小白的身份,听闻我的话,微微一愣,尔后才反应过来,“那……那它到这里来又能帮小姐什么呢?”
我伸手抚了抚小白的脑袋,想起它从前的模样,不觉一笑,抬眼朝了青烟道:“你可别小瞧它,它可是神兽,虽然现在的它看起来小小的没什么力量,实则它的威力可不容小觑。我想,它一定知道我现在的为难,是想办法带我离开这的。是吗,小白?”
低眉朝小白望去,也不知它是否是听懂了我的话,只抬了前足拉扯着我的衣领,低低的应了几声。果然是被我猜中了吧。这么想着,也未听清青烟说了什么,只将小白放了下来,起了身。小白离开我的怀抱,便开始扯我的裙摆,嘴里低低的发出呜呜声响来。青烟上前一步,带着几分疑惑道:“既然如此,那它要如何带小姐出去?又要带去哪呢?难道,是王爷他……”青烟的疑问也是我的疑问,只是如今我也顾不得这些了,或许是安景尘已经离开了天牢,如今想要见我,又或者是勤太妃想要见我?反正不管怎样,既然小白要带我走,我跟着就是了。前脚才迈开,青烟却是拦住了我,“小姐现在就走吗?”
我唔了一声,回头又看她,“我本想你跟我一起走,只是我尚还不知前方是什么,不敢如此冒然带你一起离开。再者,如今这里也还算安全,青烟,你先在这等着,待我有了后路就立马来带你走。”
青烟摇头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小姐的安危。虽说小白是王爷身边的神兽,可毕竟如今王爷生死未卜,倘若这是陛下设下的圈套呢?小姐此去不是会很危险吗?”
我低了眉目,青烟说的也对,只是……我复又瞧向小白,它起初还抬着脑袋楚楚可怜的望着我,又望了望青烟,见我停了步子,方才小心翼翼伸着前脚朝我裙摆探了探,撞见我的眼神,便又颤悠悠的缩了足,脑袋也低了下去,一副委屈的样子。心里思量了一番,终究还是选择相信小白。回头握了青烟有些微凉的手,道:“青烟,你放心,我很快会回来的。”
“小姐……”“好了,倘若我明日一早无法回来,这里还需你替我打掩护,千万不要让人知道。明日一早,内宫还不知会上演什么,到时你可要好好护着自己。”
“小姐,难道你此去就不准备回来了?”
“当然不会,我如何会把你一人留在这里?只是,我只是说万一,万一我赶不回来,你一定要护着自己,知道吗?”
青烟眼圈一红,终是低了眸子,点头道:“好,奴婢相信小姐,奴婢在这等着,等小姐平安回来。”
我伸手抱了抱青烟,心中苦涩一片。本还想再叮嘱几句,只是眼看着天快要亮了,时间不等人,这才放开了她,尔后头也不回的随着小白往外去。身后传来青烟低低的抽泣声,我忍了回头的冲动,一把拉开大门,跨了出去。我原还想着小白会带我从正门走,却未想它一路将我引着朝后院去。我来到永巷也不过就几天,而这几日我大多时间都是呆在屋中的,是以并不太熟悉整个永巷的格局。然小白却是驾轻熟路,沿着弯弯绕绕的小道一路朝前奔去。我带着几丝疑虑一步不离的跟着它,终于在绕过曲径小道之后,前方出现了一处低矮的木门,小白先我一步跃了上去,一下子就把门推开了,尔后停了下来,朝我看来,大概是示意我快些跟上吧。我加紧步子跑了过去,待得过了木门,眼前之景却是没来由的熟悉,我低头朝小白看去,方想开口,却见它猛的朝左侧方向奔去,我眯眼追随它的身影望去,就着月色,一抹白色身影出现在了视线内。“你来了?”
低浅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无奈,自清冷的空气中传来。我秉着眼泪,一步步往来人跟前走去,直到能清晰的看清他的眼眸,方才停了下来。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面前,心中酸涩难忍,便是有好多话想问,却是无从开口。喉咙口像是被堵塞了一般,怎么都吐不出半个字来。“羽歌……”久违的称呼在耳畔响起,终究还是没能忍住,眼泪唰唰往下掉,低了眸子不敢再和他四目相对,我怕自己会彻底崩溃。熟悉的味道充入鼻尖,下一秒身子已被来人轻轻的抱住怀中,头顶传来沉重的呼吸声,四周静寂的只余了我的哭声。“委屈你了。”
我含着眼泪只管摇头,双手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裳,他抚着我的后背,不再多言,只任着我哭泣。直到眼泪流尽,心情才稍稍平复了些,自他怀中抬起头来,拭去残留在面庞的眼泪,方才哽咽的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陛下……他放了你吗?”
安景尘面色有些发白,我才想起当日他正重病在床,心里便是一急,然转念又一想,如今怕是已经痊愈了,否则也不可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他低了眉目,轻笑道:“他不得不放我。不过,此时的安全也只是暂时的,待得事情解决了,他就再也不会这般待我了。”
“事情解决?你指的是太后谋反一事吗?”
“看来宁玄曦并未负我所托,已经将事情全都告诉你了。那也好,羽歌,既然你一切都清楚,那么你可否听我一句,不管事态会变成什么样,你都不要管,好吗?”
我上前一步,打断道:“如今可是我想管就能管的吗?只是,我想问你一句,难道到了今时今日,你还觉得这一切都是应该的吗?太后纵然有谋逆之心,可若不是陛下利用了我和你,如何会让事情发展到今日这样的地步,况且,陛下待你如何你也应该很清楚,他不过是在利用你,等到他解决了太后,下一个就是你和勤太妃……”我想起他曾经与我说的话,虽然如今确实是太后先一步谋反,可是个中原因却并非是他所以为的。“我知道……”他低声打断了我的话,我却是微微一愣,他知道?他知道什么?勤太妃真正的目的他可知道吗?“勤太妃她……”“我知道,羽歌,我什么都知道。”
安景尘抬眸看我,黯淡月色中,他那双深邃的眸子此时却像是一湾潭水,泛着点点波光,他抿了抿唇,复又道,“从小,父王就不喜欢我,大概是因为我的这个桃花胎记太不同寻常,亦或只是因为他厌恶母妃,所以一并也厌恶我。在宫中的六年,我看到的只有母妃凄惨的面容,听到的是她一日复一日的哭声,遭受的是来自整个皇宫内廷对我的满满恶意,可是这其中却有两个人是真心待我好的,那便是四哥和她的母妃洛妃娘娘,我知道,洛妃娘娘那是父王最宠爱的妃子,她是个很善良的人,对所有人都很好。我原以为自己就这样,即便不得父王喜爱,也能安安静静的宫中生活下去,可在我六岁那年,洛妃娘娘难产,差点死了,父王将这份罪责推到了我的身上,加之朝臣非议,便是要将我赶出皇宫,尽管母妃替我求情,可父王还是执意将我赶了出去。”
他背了身子,抬眼正对着明月,声音异常清冷,仿若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其实这些事情,上一次我被勤太妃抓去的时候,自她口中也大约听到了一些,可眼下听安景尘再次提起,不觉莫名心酸。看着眼前这个我一心一意爱着的男人,虽然百花宫的时候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虽然这之后他骗过我也利用过我,可回头想想,他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呢?为了他自己吗?不,他只是为了身边的人,为了勤太妃,亦或只是为了报答当初安景凉和洛妃待他的恩德。安景尘,这二十多年来,你是不是,很寂寞呢?“之后的好多年,我只能通过别人知道母妃是否过得好,是否想念我,又或者依旧期盼着某一天能和母妃再次见面。可是……许多年过去,我始终没能见到母妃一面,只是陆陆续续听说了一些宫里发生的事,哪个妃子死了,哪个妃子得宠了……这其中却再无母妃的任何消息。直到……洛妃娘娘病死的消息传遍整个锦城,母妃才又派了人来告诉我,让我耐心等着,总有一日,她会接我回宫的。”
“我耐心等着,终于,五年后,消息传入百花宫,太子随军出征,死在了战场,随即,父王便册封了四哥为新任储君,母妃又派人来通知我,说是再过两年,我就能和她团圆了。母妃说的没错,整整两年,丝毫不多,父王死了,四哥登基,我……昔日被父王赶出宫,被宫中上下奉为煞星的人终于可以回宫了,只是入宫之时,母妃却让我带上面具,叮嘱我别让宫中任何人看到我的真实面貌,我虽然不理解,可我知道母妃不会害我,所以她说什么我都会照做。我原以为这一次我就不会再走了,可是母妃却拒绝了四哥的好意,坚持不让我住在宫中。母妃告诉我,太后对她和我心存不满,若是我留下来,一会让四哥为难,二也会给我带来危险,是以只能委屈我。我那样相信母妃,自然什么都听她的。”
可是你的母妃,勤太妃她骗了你利用了你,你若知道她的真面目,还会什么都听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