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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江心娃迷恋女友,香妹几充当邮差(1 / 1)

次日清晨,田文喜和莫喜桂把莫春江叫到跟前,田文喜道:“江心娃,你是真心想学中医吗?”

莫春江点点头。田文喜道:“想要学好中医,首先要有恒心,其次要能吃苦,第三要多背多记,第四要多动脑筋理解。你能做到吗?”

莫春江“嗯”了一声。

田文喜从书柜中拿出一本《雷公药性赋》及一本《汤头歌诀》交到莫春江的手中,叮嘱道:“先从最基本的东西学起,这是《汤头歌诀》和《药性赋》,你要下苦功夫好好记,好好背,先莫管其含义,背熟了再说,最好三个月之内把两本书全部背下来,背个滚瓜烂熟。”

莫春江问道:“大姐夫,难背吗?”

田文喜道:“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学习首先要的是兴趣,兴趣是第一老师,其次就是要带着一种信念和感情去学习。《汤头歌诀》是以七言歌诀的形式加以归纳和概括的,而《药性赋》是用韵语编写成的赋体,两部书读起来朗朗上口,方便背诵和记忆,只要你专心致志,下点苦功夫,背诵起来一点问题没有。”

莫喜桂在旁边语重心长道:“江心娃,这次爹妈是煞费了苦心让你来学医的,你可得好好学,要自觉,莫要偷懒,莫要辜负了爹妈对你的期望,要按照你大姐夫说的,认认真真记,专心致志背,晓得吗?”

莫春江表示自己会刻苦加油。他翻开医书,里面有很多生字不认识,顿时皱眉。田文喜指着诊所的书架道:“那上面有一本广益书局出版的《新辞典》,遇到生字自己去翻查,查不到再来问我。”

莫春江拿着药书进自己房间去了。

莫喜桂对丈夫道:“文哥,过几天我要去新庵堂把香妹几接过来,到时候家里可能会更吵闹些。唉,二姐冇在了,也是冇办法的事,你要多担待点。”

“你这是说么个话,把我当外人吗?”

田文喜问道:“香妹几今年多大了?”

“民国三十五年二月初四生的,马上就八岁了。”

莫喜桂答道。

“哦,那读书怎么办?这里的学校已经开学了。”

田文喜道。

“她还冇进过学堂门呢,下半年开学时再考虑报名吧。”

莫喜桂安排道。

“那行。”

田文喜没有异议。

房间里,莫春江开始读《汤头歌诀》,只见《汤头歌诀》开篇补益之剂第一类就是“四君子汤中和义”,什么“或加香砂胃寒使”,不晓得什么意思,觉得这些句子乱七八糟,一点也不上口,分明难读得要死!开学第一天,就没信心了。望着天花板,心却沉不下来了,脑海里开始闪现出杨雪青的身影。《汤头歌诀》摆在桌子上,哪有心思读下去?想起与杨雪青姑娘在一起的情景,他笑了,笑得很甜蜜,笑得很开心。心想,如果这时有杨雪青姑娘陪伴在自己身旁,那该多好!也不知道杨雪青姑娘此刻在做什么,今天心情还好吗?不会又去上山砍柴了吧?就这样胡思乱想了一个多小时,还沉浸在对恋人的思念中。唉,学这些枯燥无味的医书,感觉半点兴趣都没有了,看来自己不是学医这块料。怎么办呢?家里可是寄予自己很大期望的,现在打退堂鼓的话,爹妈知道了肯定会被气死。想到这里,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读《汤头歌诀》。当翻到第四类涌吐之剂时,什么“瓜蒂散中赤小豆”,“或入藜芦郁金凑”,简直就是和尚的经文,拗口得很,他读不下去了,发呆了,再也没有心思读医书了。

房间里鸦雀无声,田文喜夫妇还以为莫春江在里面很用功呢,也不去打扰他,任由他在里面发奋学习。

此后数天,莫春江都是如此,都没有心思看书学医。这两本医书,田文喜要求莫春江三个月之内背完,还要背个滚瓜烂熟,莫春江觉得难上加难,顿时愁眉苦脸起来。假如学医无果,不知道以后如何向父母交待。他每天都在发呆,发呆之余,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杨雪青姑娘,牵挂着杨雪青姑娘这两天有没有外出砍柴,心情舒畅不舒畅,在家里都干些什么,会不会想起那天自己帮她挑柴的事等等,田文喜、莫喜桂夫妇偶尔因事进到他的房间,他就装模作样地捧着书本在翻看,待姐夫姐姐一走,不是望着天花板发呆,就是想着杨雪青姑娘。

又过了几天,莫喜桂正式将香妹几从新庵堂接到湾溪,承担起抚养照管义务。香妹几皮肤黝黑,性格怪癖,眼神痴呆,反应迟缓,见了舅舅、大姨夫也不晓得叫喊,还有几分害怕,可能是缺失父爱母爱的缘故吧,显得傻里吧叽的,既胆怯又不活泼,感觉就像是一只孤伶伶的小羊。

莫喜桂瞅着香妹几摇头叹息不已!她虽然菩萨心肠,但是爱美,喜欢漂亮、清爽、可爱的小孩,看着香妹几这副鹄面鸠形的模样,她实在是不喜欢,无奈是妹妹的小孩,亲外甥女,又有爹妈嘱托,没办法的事,必须把她抚养成人。唉,带就带呗,兴许她还能带来好运,引个孩子让自己怀上呢,这种现象到处都有,很多妇女结婚后怀不上小孩,带养个孩子后就怀上了。她这样安慰自己,因为她太想给田家添个宝贝,接上香火了。

香妹几已经八岁,父母的凄惨离世,在她的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她变得越来越孤僻,甚至有人叫她,都装聋作哑,不爱说话和搭理人,很多时候还会斜眼瞄人,一点也不乖巧。从小失去父爱母爱的小孩就是不一样,童年的欢笑和乐趣,在她们的身上没有半点体现。

有一天,莫喜桂要莫春江带外甥女出去走走,踏踏青,享受一下温暖的阳光,感受一下春暖花开的大自然,让外甥女能够健康快乐的生活。莫春江高兴极了,带着外甥女漫步在乡间田野上,心情特别舒畅。

早春的季节,初阳灼目,柔风和煦,散去了冬季的凉意,吹来了朵朵油菜花的绽放。村外,大地草长莺飞,杨柳拂堤,到处一片勃勃生机。房前屋后,山间田野,溪岸沟堤,一望的金色春景尽收眼底。成群的蜜蜂在花丛里穿梭,忙碌地采着甜甜的蜜。花蝴蝶扇动着五彩斑斓的翅膀,在空中翩翩起舞,展示着美妙的身姿。花草气息,沁人心肺!春意盎然,相遇太美!香妹几从未这么开心过,平时绷紧的小脸终于绽放出欣喜的笑容。

暖风吹,艳阳照,郁闷飘,烦恼消。莫春江心里还惦记着另外一位姑娘,春色如此之美,她会不会也出来踏青?念想之时,不远处传来少女“咯咯”的欢笑声,正是杨雪青与几个小伙伴在追逐、打闹和嬉戏。莫春江心中一阵荡漾,信步走过去喊道:“雪青妹妹!”

杨雪青回过头来,见是莫春江,嫣然一笑。那几个姑娘见到香妹几,纷纷过来逗趣。香妹几怯生,躲到莫春江身后,低垂着头不敢吱声。莫春江介绍道:“这是我外甥女,从小跟她奶奶生活在一块,胆小,不爱说话。”

杨雪青道:“她父母呢?”

莫春江道:“父母早走了,她是孤儿。”

杨雪青同情道:“哦,好可怜!”

莫春江转移话题道:“雪青妹妹,你最近还好吧?”

杨雪青点点头道:“还好。”

莫春江对外甥女道:“香妹几,喊姐姐!”

香妹几拘拘谨谨,低着头一动不动,哪里敢喊?莫春江用小指头在其头上敲了两下,俯身问道:“你是怕丑还是怎么啦?快喊姐姐呀。”

香妹几这才叫出“姐姐”两字,但声音细弱,眼睛也不敢直视,把杨雪青的伙伴们都逗乐了。莫春江无奈,一笑了事。

年纪稍小的伙伴道:“雪青姐,我们上山扯蕨菜去吧!”

“好。”

杨雪青脸上绽开微笑,用甜甜的声音挥手告别道:“江哥,再见!小朋友,再见!”

几个少女嘻嘻哈哈,一溜烟地消失在山野中。莫春江望着她们的背影被丛林吞没,呆呆出神。

连日来,莫春江始终沉浸在自我陶醉之中,脑海里晃动的尽是杨雪青的身影。医书本来难读,要背诵《汤头歌诀》和《药性赋》,对于他这个有着初恋心思的人来说就更难了。莫春江不知道怎么办,快一个月了,姐夫要抽查学习效果,可自己一遍都还没有读完,难道真的无果而终要回到父母身边去?想想杨雪青姑娘,一旦回去就没有机会再接近她,着实不舍。心想,无论如何,自己也要熬下去,这辈子的婆娘非她莫娶。他想入非非,又拿起医书啃读。

天黑以后,他夜不能寐,越来越想念起杨雪青姑娘,感觉跟她在一起,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激情。躺在床上梦幻着,不由自主地傻笑,嘴角边流着口水,美滋滋地。此时心里发问,杨雪青姑娘会不会同样辗转难眠想着自己?有没有那么一丁点的想法要嫁给自己呢?一连串的问号,既激动又苦闷,看来得想个法子探探她的心思才行。

次晨起床,莫春江忍不住开始提笔写信,他反反复复,字斟句酌,足足花费了一个上午时间,才勉强写完了自认为满意的一封信。内容不多,就一页纸。他这样写道:

雪青妹妹:

你好!

认识你很高兴,请原谅我的冒昧。这些天我总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怎么说,也许是思念扰乱了我所有的思绪,我无时无刻不在念想着我们相遇的情景。你的身影,你的丝语,都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你是一位善良、纯洁、美丽的姑娘,第一次与你邂逅,就让你蒙受莫大的委屈,我实在过意不去,在此深深地向你表示歉意,希望你能够放下那些无谓的负担,走向快乐的生活。

阳春三月,花红柳绿,莺歌燕舞,万物复苏。愿你每天的笑容都能像上次踏青时我见到的那样灿烂,也愿我们之间的友谊天长地久,与山河同在,与日月并存!

好了,就写到这里,祝你开心!

莫春江

落完款,写上日期,找个信封,小心翼翼地藏在自己的上衣口袋里,然后假装带着外甥女出去走走,实则是要外甥女当邮差。到了杨二娃家附近,杨雪青刚好出来晾晒衣服。莫春江在外甥女耳边嘱咐几句,香妹几拿着信小跑过去,交到杨雪青的手中。莫春江躲在旁边不敢露脸,他心潮澎湃,激动不已,这是第一次给心目中的恋人写信,能否激起杨雪青姑娘情感上的共鸣,他心里没底。

带着外甥女在外头匆匆走一圈后返回书房,他心神不宁,胡思乱想,企盼杨雪青今天能有个回信。可是,等到傍晚都还杳无音信。

晚上一夜无眠,第二天早晨天刚亮,他拿起纸笔,迫不及待地又写下了第二封书信:

雪青妹妹:

你好。再次提笔写信,是要表达我对你的深深爱意!刚刚认识你,就突然对你说这个,你会取笑我吗?可是我什么都不想了,只想大声对你说:我爱你!不管你接受不接受,我要说出来,我要敞开我的心扉让你知道,世上有这么一个一见倾心的青年,在苦苦地追求着你,在默默地暗恋着你,并承诺今后尽自己的最大能力,一辈子呵护你,给你幸福!

最后,期望得到你的回音。

莫春江

信写好后,又交给外甥女偷偷送去。这一次,香妹几带回来一张折叠的纸条,莫春江打开一看,是一封回信,只见上面写道:

江哥:

谢谢你一直还记挂着我,其实,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我是一个平常得再平常不过的女人,认识你是一种缘份,我会记住曾经帮助过我的任何人。你放心,我们的友谊一直存在。希望你学习进步,将来成为一名好医生。

杨雪青

寥寥数语,写得十分坦诚,字里行间反映出了一个姑娘高尚的情操,彰显了她善良、美丽的一面。莫春江读后,内心如浪涛翻滚,久久不能平静,对她的爱慕之情更甚!他问外甥女道:“雪青姑娘还说了么个吗?”

香妹几回答道:“她要我转告你,莫天天写信。”

“哦。”

莫春江叮嘱道:“写信送信的事千万莫要对你大姨说,晓得吗?”

香妹几眨巴着眼睛点头。

接连数天,莫春江没有写信,杨雪青也没有回信。莫春江心想,难道第二封信写的太露骨、太突然了吗?以至于使她无法接受?又或者真的拒绝了自己?他东想西想,开始焦虑起来。

莫喜桂感觉到近段时间莫春江的行为有些异常,便问道:“江心娃,你这几天怎么啦?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医书背会多少了?”

莫春江扯谎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医书好难背,有点发愁。”

田文喜听后,严肃道:“当初就对你讲过,学医要有恒心,你恒心都没有怎么背得下来?三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大半,你学习的心思都放在书本上没有?还剩下一个半月时间,《汤头歌诀》务必给我背下来,否则怎么学医?”

莫喜桂叮咛道:“江心娃,你自己看着办,爹爹和妈妈是操了好大的心才送你来学医的,你莫要吊儿郎当,莫要辜负了爹妈的一片心意。”

莫春江被姐姐和姐夫说的不好意思起来,觉得自己是应该好好学习才行,否则对不起父母的嘱托和期望。但是,一坐到房间里,姐姐和姐夫的话就成了耳边风,脑海中全是杨雪青的身影,哪里能发狠学习?

这天,莫春江又唆使外甥女去堙上会见杨雪青,盼望有她的来信。香妹几到了堙上,连杨雪青的影子都没见着。第二天再派她去,还是没见着。第三天叮嘱她又去时,香妹几死活不肯了。莫春江一时浮躁起来,顺手打了香妹几一个耳光,香妹几大哭。莫喜桂闻听,忙问是怎么回事,莫春江扯谎说香妹几不听话,把自己的笔弄丢了。莫喜桂不由分说,骂了香妹几一通。香妹几在舅舅和大姨面前哪敢申辩?哭得更加伤心了。

第四天上午,莫春江依旧指使外甥女去堙上找杨雪青,如果不去,威胁她以后就别想吃饭。香妹几无奈,只得前往。这回有了消息,香妹几带回一封信。莫春江急不可耐,当即拆开读了起来。

江哥:

你好!

首先,感谢你真诚而坦白地向我表示了你的心意,以及你对我的爱慕和信任。你的来信,增加了我们之间的相互了解。这几天,我思考了很久很久,也想了很多很多,我觉得,我们两个都还不适合谈感情,谈恋爱,所以,我只想跟你保持良好的同志关系,还不想考虑个人问题。因为我年纪尚小,还不到十八岁,希望你能理解。收到我的来信,也许你会觉得失落,认为碰了钉子,可我不这么看,因为任何一个青年,都有权利向自己认为满意的对方表达其爱意,至于对方考不考虑,愿不愿意接受,那是另外一回事,你千万不要因此而丧失了努力学医的信心。

祝你万事顺意!

杨雪青

读罢来信,莫春江顿时心灰意冷,失望至极。他气断声吞,欲哭无泪,真不敢相信,原来这一切都是梦幻,都是水中捞月,都是泡影,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他茶饭不思,怅然若失,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

莫喜桂见弟弟头发蓬松,眼圈发黑,还以为是他熬夜刻苦学习后的结果,劝他注意学习方法,劳逸结合。莫春江苦笑,低头无语,自己的心思又怎好意思告诉姐姐?就这样,满脑子装的仍然是杨雪青的影子。

转眼三个月过去,到了检验莫春江背诵《汤头歌诀》和《药性赋》两部药书的时候了。田文喜将莫春江叫到跟前,要他背诵。莫春江急了,因为别说背诵,就连完整地阅读一篇都还没有做到。田文喜发脾气道:“你是怎么搞的?三个月时间,果么简单的作业都没完成,你想什么去了?心思都在哪里了?到底还想不想学医?”

莫喜桂没想到弟弟会这样,气得不行,斥责道:“江心娃,你老大不小了,你这样混日子的话,你扪心自问一下,你对得起爹妈的一片苦心吗?我问你,你是想继续学呢还是回家帮爹妈做事?”

莫春江被姐夫和姐姐责骂,半句声都做不得,知道自己错了,只有恭敬听着,他可不想马上离开湾溪,因为他爱恋着杨雪青,他希望有更多的时间和机会去接近去杨雪青,他不死心,想赢得自己的爱情。他低头答道:“我记性冇好,冇中用,但我还想学,希望姐夫和姐姐能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再次努力。”

听他这么说,田文喜软下心来,宽限他道:“那好,再给你两个月时间,如果还背诵不下来,你就回去算了,免得浪费时间。”

莫春江满口答应。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确实努力了好一阵子,认真看书记忆,但就是记不住,专心不下来。

一天,田文喜夫妇早早地起床,要外出收购中药材,嘱咐莫春江带好香妹几。莫春江暗自欢喜,待姐夫姐姐走后,写好一封信,要外甥女给杨雪青送去,香妹几极不情愿,莫春江凶巴巴道:“你冇去可以,今天别想呷饭。”

香妹几不为所惧,没得饭吃也不去。莫春江就追着她打,打得她眼泪刷刷地流,又不敢叫喊。田文喜夫妇天黑才回家,不知道养女受到了莫春江的欺负,一整天还饿着肚子。

第二天起床,香妹几饿得发慌,就偷吃了家里的东西,莫喜桂发现后骂她手脚不干净不学好,狠狠打了她一顿。香妹几弱不禁风,摔倒在地,委屈得眼泪直冒。自此,香妹几更加孤僻、更加寡言少语,表现出来的是一副冷漠的眼神。为了免受莫春江和养母的白眼、打骂和能吃上饭,香妹几只好帮莫春江送信,还要在养母面前表现得听话。

莫春江写给杨雪青的信送去不少,都石沉大海,心里烦了,就找外甥女出气。久而久之,香妹几不愿意在养母家里生活下去了,想回到铁坡黄建奶奶家去,或者跟着外公外婆生活。不过,她小小年纪,心里有想法也不敢说出来。

中元节前夕,香妹几的奶奶到湾溪看望她,婆孙俩抱成一团,痛哭流涕。下午奶奶回去的时候,香妹几不顾一切地要跟着奶奶。莫喜桂怎么拉都拉不住,最后,只能由着她走。莫喜桂想想反正也不是很喜欢她,去就去吧,自己落得清净。

重阳节后,杨仙云带信过来,希望莫喜桂去娘屋商量一下莫满桂的婚事,因为男方约定三天后来家里讨红庚。

茅茨冲丁草湾地处半山腰上,地方不好,作为母亲的杨仙云,心里有疙瘩,拿不定主意,想再次征求一下大女儿的意见。

到了男方约定的日期,莫喜桂去了娘家,见母亲一人在家,疑惑问道:“妈,男的怎么没来?爹爹和满桂呢?”

杨仙云道:“男方昨天晚上就到了他姑姑家,今天讨了满桂的红庚,刚刚离开没多久,满桂想去三桂家玩几天,就顺路一起走啦。你爹干农活去了,奎伢子转学去了黄茅园。”

莫喜桂着急道:“妈,您怎么能让满桂跟男的一起走啊,万一他邀请满桂去了丁草湾怎么办?”

杨仙云想想也是,开始担心起来,道:“你果么讲,倒是很有可能。他们刚走冇好久,要不你马上去追,兴许还能追上,如果追到的话,千万要把满桂拦下来,你们三姐妹再好好商量商量。”

“好,我这就去。”

莫喜桂屁股还没坐稳,又火急火燎地赶往黄茅园。一路上,几乎都是小跑,但始终追不上莫满桂。

莫喜桂追到走鸭坪莫玉桂家,莫满桂不在。莫喜桂将情况一说,莫玉桂大叫不妙,将小孩交给婆婆娘照管,与莫喜桂一起追赶。此时,莫玉桂已有五个月身孕,哪里追得动?追到景江桥时,仍不见莫满桂的身影。姐妹俩心急如焚,莫喜桂跺脚拍胸,叹气道:“完啦完啦,看来满桂已经跟那姓粟的去了茅茨冲丁草湾,只怕是生米要煮成熟饭了,如何得了?”

找到路边一块草地歇息,莫玉桂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说不出话来。擦完汗水,瞅着莫喜桂道:“大姐,这就是命,满桂她自己愿意如此,我们做姐姐的也冇有办法,算啦,撞她自己的命吧!”

莫喜桂望着眼前高耸入云的山峰,问道:“三桂,茅茨冲丁草湾是在这些陡峭的大山后面吗?”

莫玉桂道:“是的,最高的那座山叫尖山,爬上山顶再横走几道弯,就能看见丁草湾那个鬼地方。”

莫喜桂嘀咕道:“满桂冇晓得中了么个邪,果只容易上那男的当。”

莫玉桂道:“那男的叫粟多开,英俊帅气,一表人才,满桂可能是被他的外貌所迷倒,才心甘情愿跟着走的。”

莫喜桂摇头叹道:“也冇完全,这只是其一,还有其二。”

莫玉桂一时懵住了,问道:“其二是么个?”

莫喜桂道:“其二就是满桂经常遭到福癞癞、铜转子和一撮毛他们几个流氓的凌辱和欺负,想嫁人离开新庵堂是最主要的原因。”

莫玉桂醒悟道:“你说得也是,家里面确实被这伙地痞混混欺负怕了,记得江心娃曾经跟爹爹和妈妈提过多次,希望离开新庵堂去别的地方定居。”

“是啊,爹爹正在想办法呢。”

莫喜桂道。

“对了,江心娃跟大姐夫学医学得怎么样了?”

莫玉桂问道。

“快莫讲,他太冇争气了,冇晓得平时在想么个问题,老是学冇进,估计冇是学医这块料。”

提及莫春江,莫喜桂有些心烦。

“哦,那香妹几呢?在你那里还好吧?”

莫玉桂又问。

“她也冇肯住我那里了,前段时间她奶奶来湾溪看她,就跟着她奶奶回铁坡黄建了。”

莫喜桂一脸窘状,不好意思找自身原因,更不敢承认自己不喜欢她。其实香妹几不肯在湾溪生活的另一个原因,跟莫春江经常打她骂也有很大关联。

莫玉桂望着大姐的神情,不再继续问下去,岔开话题道:“你觉得爹爹和妈妈去草嫩溪到底好还是冇好?我有点担心。”

“如果在新庵堂老是被人欺负,还不如搬走的好,起码草嫩溪那边都是自己的家族和宗亲,冇至于欺负我们家。”

莫喜桂说到这里,突然想起新的话题,深情地望着妹妹担忧道:“三桂啊,炎蹦子、奎伢子、菊妹几他们几个都在你那里,玉子有没有烦?”

“炎蹦子帮我们家里砍柴做事,玉子他高兴还来冇及呢,怎么会烦?现在全得炎蹦子果个劳动力,我们家里才算清要。奎伢子白天在羊角坪上学,晚上跟炎蹦子睡在一块,菊妹几目前也算听话,所以,一家人都好着呢。”

“那就好,不然的话,果么一屋子人,你们烦都烦死啦。”

莫喜桂道。

“大姐,人多有人多的味道,家里人多还热闹一些。”

莫玉桂笑道。她笑得很轻松、很自然,反而使莫喜桂有些不自在,不知道是羡慕呢还是自责,总之是难言之隐。莫玉桂见姐姐表情异样,似有苦衷,起身道:“时候冇早了,我们回去吧,反正满桂的婚事我们也冇有办法了,听天安命吧。”

“嗯,你背着个肚,跑了果么远的路也累了。”

莫喜桂扶着莫玉桂往回走。

回到走鸭坪,只见汤子华带着孙子民主娃正在捉迷藏,爷孙俩打得火热,笑声不断。李华云眯笑着眼睛,在一旁生怕孙儿摔倒。民主娃一眼瞅见妈妈,立马摇摇摆摆跑了过来。莫玉桂抱起儿子问道:“宝宝,在家听公公婆婆的话么?”

民主娃能听懂大人的话,不住点头。莫玉桂表扬道:“乖就好,叫大姨。”

民主娃喊道:“大姨!”

莫喜桂高兴得连声夸奖。

此时,菊妹几也从屋里蹦蹦跳跳出来,见到莫喜桂还认识,甜甜地大声叫“大姨”。莫喜桂上前拉住她的小手,抚摸着她的头,感概万千,说不出是酸、是甜、是苦、是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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