喇叭裤站在车下,看着矿安下来:“矿安哥,你要不说话,谁说我也不吐出来。今天跟了三趟车才开张。”
矿安说:“你看人家多可怜,不要做坏良心的事情。盗要有道。”
长途车呼地开走了,扬起一条灰尘,在路边弥漫。喇叭裤看到矿安身后的嘉运等三个人,惊讶地看着矿安说:“矿安哥,”矿安这才想起:“奥,这几个是我老弟,你们上次给人家打了,这回要给人家一个说法。”
又指着彭连说:“这个兄弟,他爸是我的师傅。”
喇叭裤说:“都是误会啊。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矿安道:“谁跟你们是一家人。人家都是大厂里守规矩的人,可不像你们什么坏事都干。”
安志军蹭到矿安身边说:“师傅,你回来了。”
矿安瞪了他一眼:“你是又打架又跟车,我不敢教你了,到时把我也牵连进去了。”
喇叭裤说:“矿安哥,马上中午了,一会咱们去东关桥头饭店吃饭,一是给师傅接风,再是给几位弟兄道歉,赔个罪。”
矿安说:“我要先去我叔叔家。我们一会回来。你们先带他俩去。”
看看周围,又说:“怎么没见猴子和秃头?”
长毛说:“今天赶集,在路边玩三张纸牌呢。说好了,中午在桥头饭店碰头,都到吃饭时间了,如果不出事,应该回来了。”
正说着,只见远处三个人大踏步的朝坡下走来,彭连认出是拿砖头砸段颂的猴子,手里拎着棕色夹克衫。还有两个是秃头和老鼠。猴子也认出了彭连嘉运,停住了脚步,又见和矿安一起,明白了八九分,走近叫道:“矿安哥。”
矿安说:“还没找你们算账呢,你们下手够狠的。”
猴子嬉皮笑脸道:“我们哪里知道啊。”
安志军说:“师傅,继续教我小洪拳吧。前面的三节我已经很熟练了,待会我练练给你看。”
矿安说:“教不教你以后再说,你这样早晚给我惹麻烦,你惹麻烦我就倒霉了。”
安志军后退不语。矿安对喇叭裤说:“我现在有事,回来再说你们。”
说着往坡下走去,彭连背着马桶包紧跟。见两人走远,喇叭裤变得很热情地对嘉运赵明说:“抱歉抱歉。矿安是我们大哥,县里一说他名字,都知道。”
嘉运道:“今天刚知道,在厂里没听他说过。”
边说边走。喇叭裤又小声问猴子:“今天收获怎么样?”
猴子说:“别提了,差点打起了。”
猴子边走边讲述上午的经过。上午十点多,是赶集卖完猪羊,返家的时间。猴子、秃头和老鼠三个人来到一条小路上,这是赶集走捷径的必经之路,也是警车进不来的地方。他们找了一块开阔地段,猴子把夹克脱下,铺在土地上,拿出三张纸牌在夹克上操练,边甩边吆喝:“三张牌,你来猜。从北京,到南京,老不欺,少不蒙,猜对黑的你就赢。”
小路上来来往往的人渐渐多了,有人开始围观,老鼠蹲在摊前做托,等猴子甩完三张牌,斜眼瞥见猴子用手摸了一下鼻子,这是暗号,摸鼻子是中间的牌,摸左耳朵是左边的牌,反之是右边的牌。老鼠拿着十块钱,装作举棋不定地察看,犹犹豫豫的押到中间牌上。这时一个中年男人走来,黑瘦脸,小平头,手里提着一束麻绳,刚卖完猪,凑到边上,伫立观看。猴子并不急于开牌,继续念念有词:“从北京,到南京,老不欺,少不蒙,猜对黑的你就赢。”
猴子见人越聚越多,才开牌;押中了,掏出十块钱给了老鼠,又开始重新运牌,摆放,运了七八下,故意放慢了动作,等着有人下注。老鼠洋装犹豫,瞥见猴子手摸着左边的耳朵,把钱押在左边的牌上,一个男人也指着左边的牌:“这张这张。”
伸手想看牌,猴子用手压住牌,看着男人:“你押不押?”
男人手缩回去,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块钱,押在左边的牌上,猴子把钱扔回去:“五块起步。一直观看的平头男,把一束麻绳放在地上,蹲下,跃跃欲试。看到一束绳子,猴子心中暗喜:猎物来了。开牌,老鼠押中了,猴子又从兜里掏出十块钱给了老鼠,这时看的人多了。猴子故意放慢运牌动作,漏出破绽,平头男终于耐不住诱惑,拿出十块钱押到中间的牌,这回秃头上阵,故意押边上的牌,”开牌,平头男押中,猴子把摊上的两张十块都扔给平头男,继续运牌,同时手法加快,如此押了两个回合,平头男都没有押中,此时秃头已经偷偷的隐退。连续几局,平头男输得不能自拔,越赌越输,越输越赌。太阳到了正午,不知是热还是急的,平头男脸上不停地淌汗,几个回合下来,卖猪的钱都进了猴子的口袋,平头男变得急躁不安,翻翻所有的口袋,没找到钱,橹下手表,放到牌上说道:“这个值多少钱?”
猴子知道此时必须结束,这是赌博大忌,否则后果难料。这时老鼠突然喊道:“警察来了!”
人们都朝远处望去,平头男也回头张望:没有看到穿警服的人,又反方向巡视,连警察的影子也没见,再看看眼前:猴子不见了,地上铺的夹克也没了,周围的人都散了,只剩一束麻绳,静静的还在脚下。平头男呆呆地站着,三张纸牌散落在路边,黑点朝上,清晰可见。黑的赢、黑的赢,他想。一个月后,保卫科接到验兵通知,只有彭连符合条件,应征入伍。县武装部高干事、部队领导和带兵的开着吉普车一同来到厂里,一是政审,二是家访;更让老彭喜出望外的是,部队在四季如春的云南,而且是汽车兵。家访时,老彭一家欢天喜地,热情款待,竭尽地主之谊。老彭拿出张弓大曲;几个人聊得尽兴,拉着家常,直夸彭嫂好手艺,尤其是麻辣鸡,高干事说:“县城里的饭馆我都吃过了,从来没有吃过这种麻辣的味道。做得太好吃了,你们是怎么做的?”
老彭说:“做麻辣鸡,关键是调料,我们用的花椒、麻椒都是从四川老家带的,自己加工炒制。这里的麻椒都不麻的。我们也从老家拿来种子,在这里种上,长出来也不麻,这和地区、气候有关系。”
领兵的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四川的气候潮湿,适合植物生长。这次小彭去的地方也是个好地放,我看小彭是个好苗子,在你们这样好的家庭中成长,去部队好好的锻炼锻炼,如果表现好了可以留在部队,继续深造。”
彭嫂说:“把孩子交给你们,我也放心了。让他在部队吃吃苦,受受累,磨练自己,将是他一生中难忘的经历。”
老彭说:“锻炼几年,同时又学了一门手艺,复原回来可以分到车队,进城也方便了。”
大家天南地北的闲聊,一直到月挂山顶,方开车回县城。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