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热暑气渐浓,严庄因处在周山环抱之中,外界气候逐渐炎热起来,而庄内却仍是如春日一般的凉爽怡人。宫里传来消息,翎儿说他近日想要回来避暑,对此温若芙自然甚是欣喜,因为翎儿的身份已是今时不同往日了,虽说不用大肆准备迎接他的到来,但庄里内外上下的安全却是不得不引起重视的。庄外虽有天然的屏障使之不易被外人所发现,但因为曾被人攻来时如入无人之境,温若芙便以为那八卦阵法已被破,而今有闲暇,于是便晃晃悠悠的亲自出去看了看,却是惊奇的发现那阵法毫无破损,那当日攻进严庄之内的御林军是怎么进来的呢?思来想去,温若芙最后想到了白千逸,他之前为了救自己独自闯过严庄的,莫不是那时他便得知了成功过阵而无损阵法的路线了,后来他便将这些告诉了文恪,所有才有了之后的大批御林军闯入如入无人之境。除了此种解释,温若芙实在是想不出别的了。既然阵法完好,那她便不用再兴师动众的换阵了,只需将少阴、少阳、太阴、太阳四象之位稍作调动。由先前不甚在意而随意摆出的方位变为青龙居东,春之气,少阳主之;朱雀居南,夏之气,太阳主之;白虎居西,秋之气,少阴主之;玄武居北,冬之气,太阴主之。四象之位具变而乾、坤、巽、兑、艮、震、离、坎八卦也随之而产生了变化,一去二来间,阵法还是原来的八卦阵,可现下方位已是大不同,而破阵之法亦不再如先前那般容易了。就算是庄内之人进出亦要按照温若芙不定时调整方位而给出的最新出入路线图方能够安全的出入。不日,闫昱翎便微服回到严庄了,随行的只有白千若一人。莲园内,褪去了一身明黄龙袍的闫昱翎已然回归了他孩子气的一面,正趴在书案上与如锦玩着五子棋。温若芙半躺在临窗处的凉椅之上慵懒的翻看着手中的书,那是一册新鲜出炉的手写本,只见蓝皮书封上赫然写着“孙子兵法”四个大字。“翎儿,你过来!”
温若芙半躺在凉椅上温柔的唤闫昱翎道。“不知妈妈唤翎儿何事?如锦你不许耍赖,我去去就来!”
听得温若芙的呼唤,闫昱翎放下了手中的棋子便一溜烟的跑了过来,没了玩伴的如锦亦紧随其后。“孙子兵法?”
闫昱翎伸手接过温若芙递给他的书,看了一眼道。温若芙撑起身子坐了起来,看着闫昱翎疑惑的小模样,微笑着道:“这是妈妈送你的,整个澜川大陆就只此一本,你可要好好保存认真研读才是!”
“翎儿谢过妈妈!翎儿定不辜负妈妈的教诲!”
闻言,闫昱翎立马变得严肃了起来,而后再次谢过温若芙之后便捧着书回到书案前坐下,认真的翻看起了手中的《孙子兵法》。“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一旁的如锦也将椅子端近凑了过去看,一边看一边低低的读出声来,读到不懂的地方便轻声的询问闫昱翎。听着一旁两个小家伙时不时的讨论声,躺在凉椅上的温若芙昏昏欲睡,其间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有人替自己盖了一床凉被,但终是没有醒过来,动了动身子又沉沉睡去了。傍晚时分,温若芙准时醒来,见闫昱翎与如锦还在看着书,不禁觉得有些奇怪了,那本《孙子兵法》是她凭借记忆而默写下来的,全本亦不过数千字,这小半日时间都过去了,按照闫昱翎的程度应该早就能够融会贯通了吧!“翎儿!”
温若芙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凉被站起身来,轻声唤道。闫昱翎闻声抬起头来,见温若芙已经醒来,面上闪过欣喜之色,“妈妈您可终于醒了啊,翎儿这里有些问题不甚明白,不知妈妈能否帮我答疑解惑?”
“何事能够难倒我们家翎儿啊,你且说来我听听!”
对于闫昱翎的问题温若芙虽没有十足的把握的能够为他解惑,于是心里想着让他先说来听听,自己尽力为之便是。温若芙话音刚落,便见闫昱翎手里拿着一摞厚厚的纸张,站起身来走近自己道:“翎儿想问问妈妈,您之前所写的《三十六计》与这本《孙子兵法》它们二者之间有何区别,到底哪一本更实用更厉害一些呢?翎儿在这研读了半日仍是不甚清楚,望妈妈能够解惑之!”
《三十六计》?温若芙闻言面上不禁一喜,急忙上前去拿过了闫昱翎手中的那一摞整齐叠放的纸,白纸之上的黑字一入目,温若芙便认出来了自己的字迹。想当初她一时兴起随手写了下来,后来急匆匆的赶赴边城寻找幻影的下落,回来之时严庄又突然遭遇种种变故,原本以为这《三十六计》早已丢失了,所以她才会想着将《孙子兵法》默写下来装订成书送给翎儿的,没曾想这东西早就落在了他的手里。听到闫昱翎的问题,温若芙微笑着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语重心长的道:“翎儿,你可知有区别就会有比较,可比较不一定就非得有个高下,所谓‘用兵如孙子,策略三十六’,可见《孙子兵法》偏向于实战术战术,而《三十六计》则偏重于战略。如若能够将这二者融会贯通,综合应用,那些从书中得来的死知识才会真正变成你自己的东西!”
听了温若芙的话之后闫昱翎乖巧的道了一声谢,又重新坐回椅子上认真思虑着温若芙所言。转身之时,温若芙注意到了一旁手里捧着《孙子兵法》的如锦,见他亦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心里一阵欣慰,想着平日里他学习的事情自己从未过问过,全是幻影在教导他,于是想着晚些记得向幻影问问如锦的学习情况。“翎儿,你突然离宫百官没有异议么,那朝中的事务你又交由谁去打理了,你就不担心那群老臣会趁你不在翻了天?”
对于翎儿的决定温若芙没有过多的去干预,但对于此次他推掉所有的国事回来避暑玩耍,温若芙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朝堂之上那帮阳奉阴违的老臣。听了温若芙的话闫昱翎不忧反笑,自信满满的道:“妈妈放心好了,我这次就是故意而为之,就是想要看看那帮老家伙能怎么蹦哒,那些个栋梁之中的蛀虫早就应该彻底清除了,我就是要抓住他们的错处趁机还天下一片清明!”
闫昱翎的话并未让温若芙放下心,反之,她确是更加的担心了。水至清则无鱼!翎儿他聪明归聪明,但总归是缺乏一些磨练,因为年少而轻狂,却不懂刚过易折。人情和世故,并非苦读圣贤之书便能够从中懂得的,它需要亲身去经历才会明白,只有吃一堑才能长一智。可是,明知道前面有石头会拌脚以至于摔倒,自己仍是要眼睁睁的看着翎儿摔下去么?拉住他,告诉他换条路走,因为前面有石头。他会信么,如若他信了,听了自己的话绕道而行,可难保下一次遇到同样的事他会义无反顾的走过去,到那时他还是会受伤摔倒的,而自己,终不会永远陪在他身边,而他,也总是要长大的!“翎儿,你当才说要还天下一片清明,妈妈不懂何为清明,你又打算如何去清除那些你所谓的蛀虫呢?”
温若芙本不想过问,但担心他会摔得太惨,仍是忍不住想要借机提醒他一下。“妈妈,翎儿记得您说过的,天下是百姓的天下,而我们骁国亦应是以民为天的。可是朝堂之上百官在其位不谋其政,贪污腐败,乌烟瘴气,这样的官员还能指望他们为百姓做些什么,倒不如早些清除了,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看着闫昱翎在谈及朝堂之上贪腐风气之时恨恨的模样,温若芙知道他是想要让百姓过得更好,想要做出点成绩来以证其能,心中虽仍是担心,但亦不好再过多的说什么了,只是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微笑着道:“翎儿可愿意听妈妈讲一个故事?”
“秦朝的王翦倾秦国之兵六十万攻楚,始皇自送至灞上。王翦行恳,前请美田宅园池甚砷。始皇曰:‘将军行矣,何忧贫乎?’王翦曰:‘为大王将,有功终不得封侯,故及大王之向臣,臣亦及时以请园池为子孙业耳。’始皇大笑。王翦既至关,又恳请善田者五辈。他的军师颇为不解:‘将军之乞贷,亦已甚矣。’王翦曰:‘不然。夫秦王怚而不信人。今空秦国甲士而专委于我,我不多请田宅为子孙业以自坚,顾令秦王坐而疑我邪?’”语罢,见闫昱翎若有所思,温若芙微微一笑,道:“不知翎儿听完这则故事之后有何感想,可否将你的见解言之一二?”
哪知闫昱翎突然站了起来,颇为不服的道:“妈妈是想劝我不必对那些贪官污吏严厉打击么?可翎儿并非故事中残忍粗暴的秦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如此我自是无须官吏以贪污来打消我的疑心而求自保!”
“翎儿行事自有分寸,妈妈就勿需再为翎儿担忧了!”
抛下这句话,闫昱翎生着闷气拂袖而去。温若芙知道,定是自己言辞间让翎儿误以为自己是在借故事中的秦王向他敲警钟。其实,她只是想要告诉他凡事切勿操之过急,一步一步的慢慢来,动作太大有损大多数人的利益,便势必会遭到反抗,到头来说不定会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