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有些懵。“没有的事，我就只有这一个儿子了，他借什么高利贷？我的工资卡都在他手里。他前段时间是和狐朋狗友出去宵夜被人打了，但也没有重伤。他在外面是这么说的？”
苏唐不忍心让太太再伤心难过，就说：“这些都是传言，我只是和您证实一下。现在网络很发达，大家可以畅所欲言，可也正是因为这样，很多人说话都不负责任。”
老太太深以为然，无奈叹息，“我教了一辈子书，没想到最失败的学生竟然是我的儿子。”
“您是教师？”
苏唐其实看出老人家是有些修养和气质的，只是可能晚年生活太过凄凉，已经将她的书卷气抹掉了。老太太摇摇头，“都过去了，一辈子都过去了。”
言语间的悲戚让苏唐都感觉到嘴巴发苦。看得出老人是在硬撑坚强，想要把这一生看淡，把她曾引以为豪的职业一笔带过，可这背后透出的无奈心酸又那么让人感慨。老式挂钟的整点播报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老太太注意到时间，忙问：“姑娘，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到盛医生？”
苏唐心中一动，“您愿意帮忙了？”
“是。盛医生没有错，他是个好医生。我从看诊到住院，再到手术，他每一次问诊、查房都很有耐心。一次他查房，看到我腿脚不灵便，上床困难，还主动抱我上去。还有我儿子在病房里问我要钱不成，要对我动手的时候，也是盛医生制止的。”
老太太越想越愧疚。“我以前总觉得，在他小时候自己只顾着忙工作忽视了他，所以现在他要怎么样我都容忍着。可我没想到他会越来越坏。我不能再用我的失败去坑别人了，尤其是盛医生这么优秀的人才。姑娘，你相信我，我之前真得不清楚事态已经发展到这么严重，这期间所有对外交涉都是他去做的，也是他天天在房间里捣鼓电脑……”“阿姨，我明白，谢谢您愿意和我说这些，您不要太自责。您是在帮他，如果您不澄清，等到真相大白，调查结果公之于众，要付出代价的还是您的儿子，对吗？”
苏唐好声好气地劝导道。老太太一个劲儿的点头：“你说的是。我给你作证，你能不能让盛医生放他一马？不要诉诸法律？”
苏唐硬着头皮答应了。为了帮盛烽正名，她总要牺牲一些东西来交换。比起盛烽的名誉和前途，她觉得满足老人家这个愿望并不为过。苏唐拿出手机准备录像。她耐心地教老太太怎么表达，“阿姨，我给您录一段视频，您如实对盛医生做出评价就可以，愿意多说的话您可以多说几句。然后再说一下您术后的感觉，还有现在的康复情况。”
“好。”
老太太有些紧张，右手把鬓角的头发掖到耳后，掖了好几遍。苏唐轻声细语地安慰她放松，教她深呼吸的正确方式。“好，开始吧。”
老太太毕竟是站过三尺讲台的人，表达能力没有问题，只是事情本身让她背负着很大的压力。苏唐本来以为会有些难度，可没想到老太太表述条例主题清晰，轻而易举地就把一位患者对医生的感激，以及对整件事的歉意表达得清清楚楚。大概是出于内心真实情感的原因，老太太几度声音哽咽，看上去很可怜。“好了，阿姨，非常感谢。”
苏唐结束录像，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老太太刚要说话，就听到门锁响动的声音。她的脸色刷一下变了，浑浊的眼神充满惊恐神色。她在原地转圈，最后将目光落在另一间卧室。“你快进去，我儿子回来了！”
她吓得声音发颤。苏唐原本是不想躲的，可又担心自己的出现会让老太太的儿子对她不利，于是只好进了卧室，藏在房门后。她刚躲好，铁门就开了。老太太假装若无其事地走出卧室，颤巍巍地说：“你回来了。”
片刻后，一个不耐烦的男声响起：“有人来了？”
苏唐意识到对方应该看到了她放在客厅的东西。“嗯，医院的人来过。”
老太太说。男人的语气从不耐烦瞬间变成暴躁训斥：“不是说过，我不在家不让你开门吗？”
苏唐的心一下子揪起来，为老太太捏了把汗。老太太没吭声，外面响起摔东西的声音。借着又是男人警告威胁的语气：“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坏我好事，让我拿不到赔偿金，我他妈弄死你！”
苏唐这时已经打开手机的录音功能，刚好把男人的话录进去。她手心汗渍渍黏糊糊的，心跳也很快，可她觉得这一趟来得值。“小凯，你不要再错下去了。”
老太太看到儿子又要钻回卧室，忍不住想要再劝他一劝。身为母亲，她就算是痛心疾首失望透顶，可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希望孩子能够悬崖勒马。可小凯根本不打算理她，直接将她挡在门口。“是不是他们和你说什么了？”
口气一如既往地凶狠。“盛医生是个好大夫，我们不能这样陷害他。你收手吧，我可以替你澄清，不用你出面，我告诉他们这些都是我做的，是我利欲熏心见钱眼开……”老太太发自肺腑地劝说，可小凯却怒气冲冲地打断她。“够了！刚才我在楼下看到一辆宝马，里面坐着漂亮女孩，是不是她来找过你？咱们小区从来没出现过十五万以上的车，更别说宝马了……”小凯说到一半觉得不对劲，他奸猾的眼珠一转，凑向自己母亲，阴笑着问：“难道来找你的人还没走？那个女孩是在下面等人的吧？难怪她坐在车里没发动。呵呵，妈，你把人藏起来了？”
老太太和苏唐同时脸色大变。“没有，没有……”老人家紧张地只会否认，可越是这样越让她儿子肯定她在说谎。小凯的笑更加阴狡，他环视一圈，走到厨房和厕所检查，当然没见到人。最后，他的目光移向卧室。“是个女的？”
他还是聪明，猜测如果是男人的话，她母亲不会把人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