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天外有路(1 / 1)

58天外有路

春节期间,小黑去在南湾镇教育管理站当主任的表伯张忠烈家拜年。

表伯说:“我今年三月份满了六十岁就要退休了,今后凡事得靠自己,年轻人要沉稳点,行事不要过激,不要冲动,要谦虚低调点,多向年长有经验的领导老师们学习取经......”

小黑表面点头应允了,可他骨子里却极其不满足于现状,尤其在他乘坐摩托车意外摔伤骨折住院以后,在他所谓的初恋情人田禾嫁给了南湾镇法庭朱焕新庭长以后,在他想起自己落难时竟绝情地离他而去的谢芳樱时,他不由得狠心咬牙,性情也自此变得乖戾、暴躁起来。

在新的学期开学以后,他动则拿起教鞭狠狠地责罚那些调皮捣蛋的学生。在一次午休的时候,有一名叫沈冬雁的女生不听话,还在教室里“嘻嘻哈哈”,小黑巡查时发现了,举起讲台上的竹棍,叫沈冬雁站出来,伸出手掌,给她抽打了足足十次,疼得她直掉眼泪。

不一会儿,她抹了一把眼泪,叫嚣道:“我大舅公是县教育局基础教育股的股长,二舅公是南湾镇宣委,我要告诉我奶奶,要去告你——体罚学生!”

这一番话相当于给小黑火上浇油,立即责令她滚出去,站到下面操场上去进行阳光浴,罚她在太阳底下暴晒一个钟头。

后来,刚从外面开完会返回校园的徐五登校长发现了汗流浃背的沈冬雁,眼里还噙着泪珠,忙把她带到校长办公室,询问情况,还给她递了一根冰棒,让她解暑,给她倒了一杯凉茶,安慰她。徐校长可能知道沈冬雁家的关系背景,不敢遭惹出事端来,但是,不久这件小事还是引发了“蝴蝶效应”,掀起了狂澜。

无独有偶,就在那天,铁春松把班上一名外号叫“唐老鸭”的男生“啪”地扇了一耳光,恰巧那名男生是镇子周边一个村的“土霸王”——黑恶势力的头目。他们村上有一名叫唐宋的老师在学校里任教,看见了这种情况,出去赶集时会见那个了那个“唐老大”,把消息告诉了孩子的家长。他闻讯十分生气而又愤慨,立即煽动起村子里的十来个青年小伙子乘坐一辆中巴车,冲进校园里,把铁春松暴揍了一顿,还往他的下身踹上一两脚,幸好他手脚麻利抵挡得快,只差没把他的“命根”弄坏。“唐老大”还带着孩子“唐老鸭”去县城医院做了医疗检查与法医鉴定——居然耳膜受损微量流血,构成了轻伤,按照法律,铁春松得被抓去刑事拘留或被判刑坐牢。这真是倒霉至极!

这个从小父母离异被命运之神抛弃的男孩,好不容易在奶奶的抚养与叔叔、姑姑等接济下成长起来的近似于孤儿的阿松,竟然能够“有泪不轻弹”。他回想起自己六岁那年,远在邻近县上班的爸爸一直没有回家,后来他才知道他那当上主任的爸爸因为长久与妈妈两地分居的缘故,在百里之外的职业中专学校里犯下了“老牛吃嫩草”的错误——与班上的“校花”,在学校里广播站播音的一名漂亮女生金玉芝,擦出了爱情的火花。两人时常躲在广播站里幽会,偶尔阿松的爹还把那名女生带进宿舍去干见不得人的勾当。

“纸团包不住火”,“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来二去,他们的奸情被看出点儿端倪然后尾随跟踪的校长发现了——此时,邻近毕业处于实习阶段的金玉芝已经意外怀孕了。女方的父母知情后,强烈谴责并要求阿松爸爸必须负责任。阿松爸爸自己酿造了一杯苦酒,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被调离了县城,“发配”到最偏远的山区一所初中学校教书。

阿松爸爸跪着苦苦哀求他妈妈放他一马,答应跟他马上离婚,不然,他犯下重婚罪,就得被判刑坐牢,就得被“双开”——开除公职与党籍,就得一无所有。阿松妈妈人很善良仁慈,万般无奈之下,她不由得心一软,便答应签字,两人立马跑到县民政局办理了协议离婚。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在他俩离婚以后,他该承担的抚养孩子及赡养老人的责任也不担当了,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般。原来,他带着金玉芝跑到沿海地带外出打工挣钱去了。从此,杳无音讯。阿松妈妈实在没有办法,便也狠心扔下儿子,自己一个人嫁到千里之外的另一个省去了。上一代没有积德积福,造成未来下一代受苦遭殃甚至造孽。从小在艰难困苦之中成长起来的阿松,早就备尝艰辛,学习加倍刻苦,成绩却也优异,为了活命,他从几岁到十几岁,就一直在放学以后到街上捡垃圾、收拾废纸及丢弃的罐头、卖冰棍、卖枇杷草莓等水果,甚至逢年过节时走村串巷去发那种印有观音菩萨的薄膜纸,叨上几句“恭喜老板发财”的吉利话化缘讨要小红包......

县教育局和镇政府派工作人员来校进行专项工作检查,为铁春松和田乌蒙两人敲响了警钟,同时达成了调解:铁春松赔偿学生“唐老鸭”家长三千六百元,这相当于当时他干上一年的工资收入,那时物价还较低,大米仅几毛钱一斤。田乌蒙向学生沈冬雁家长赔礼道歉,出九百元精神损失费。

两个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年轻人被社会现实重重一击!为了挽回经济损失,两人一有空,就开着那一辆破旧的摩托车外出做生意,贩卖甘蔗、红糖、黄豆、花生、树苗等。

可是,命运之神偏偏捉弄人。有一回,“老三”小黑和“老二”铁春松请了一辆自己斗牛山村名叫田星火的司机,开着一辆手扶拖拉机,到以前小黑工作过的“老革命根据地”——花铺乡牛牯岭村,收购了一车黄豆,准备拉到县城去批量出售,一斤可以赚到两毛钱,两千金可以挣到毛利四百元,扣除五十元左右的车费燃料费烟钱,收入也还不错。

“人算不如天算。”

当司机田星火开着那辆满载货物的拖拉机,一路颠簸着在坎坷泥泞的崎岖山路中行驶到拐弯处的三岔路口时,突然发生了意外——对面来了一辆满载石灰的“赣江”牌旧四轮车,刹车有点失灵,田星火情急之下,为了避免两车相撞,一不小心,猛力地扭转方向,却来不及刹车,把手扶拖拉机连车带人开进了旁边的沟渠里去了。一袋袋黄豆本来全是干货,这下全弄湿了,车子坠翻了一大半,像一只乌龟倾斜在路旁。

开四轮车的那个家伙摁响了喇叭,“嘎——”的一声,“咣当咣当”地把车开走了。铁春松骑着那辆有点破旧的南方125摩托车,载着小黑跟在手扶拖拉机后面,两人刚在谈笑,盘算着这一单生意将有多少收获,不料又栽了。他们从银行借来的贷款都还没有来得及还上,如今又出了这一档子事。

“老天爷,您怎么搞的嘛?为什么让我遭遇那么多意外呀?为什么老是捉弄我们呀?”

小黑不禁在心底自言自语,愤恨不平地朝着深邃浩瀚的天空疾呼。

没法,只好面对现实,小黑和铁春松急忙将摩托车调转车头,返回牛牯岭村,去叫来了十六个青壮年劳力,用棕绳捆绑,齐心协力,吆五喝六,拼命使劲拉拽与抬起,像“蚂蚁搬泰山”,好不容易才把那一辆拖拉机给从水沟里搬上来,水淋淋的黄豆也被扔上了拖拉机。大汗淋漓的小黑支付了一张百元大钞给前来帮忙的农民,并连声道谢。

小黑只好把那一拖拉机运回老家斗牛山村,进行翻晒,刚晒在晒谷坪上不到半天,却又遭遇了一场雷阵雨,把黄豆淋得更加潮湿了。小黑每天上完课,就溜回家来晒豆子,经过两三天,才发现那些豆子无论怎么晒,都看上去显得大个一些,连颜色看上去都没有先前那么金黄,那么亮,看上去显得有点发青,就像是陈放一两年的老货。他和铁春松叫上田星火,开着手扶拖拉机,把两千斤大豆运到收货的粮站,一验货,只能降低了一毛钱一斤,除掉开支一算,差不多等于零利润,白忙活了一场,只赚到了辛苦的汗水白流,徒劳无益。

小黑心想:自己也许天生就不是经商做生意的料,如此瞎折腾下去也不是一个办法。

但是,铁春松每天跟他形影不离,准备在暑假里再干几票大点的生意。人家都觉得他俩是不是有问题,有没有产生同性恋。

为了打消这种顾虑,消除不利的影响,小黑决定还是要再谈一场恋爱。这时,小黑在集市上吃水丸子汤粉的时候,遇见了以前在牛牯岭村的一个牛贩子——正名叫雷晨霜,外号叫“老狼”的中年人。小黑总叫他老雷。

起初,小黑不知道他是个劣迹斑斑的色魔,觉得他看上去还显得有点老实,见了人总喜欢憨厚地笑。后来,小黑快要离开牛牯岭村的时候,才得知了他的故事。

原来,老雷在某一个乡村小学任教的时候,干下了猥亵数名年龄在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的罪恶行径,那些小学生竟遭到如此的凌辱却没有人吱声。可能大多是留守孩童,可能有的孩子的父母即使发现了不对劲,也只是要求上级领导,把他雷晨霜给调走,并没有如实举报他这个当老师的人面兽心的家伙,没有撕破他的脸皮,揭穿他的罪行。

后来,老雷居然还想办法拉关系给弄到了某个乡镇中学去任教初中生物兼任班主任。顽习不改的他竟然大胆地勾引、诱惑一名女学生,到他的房间里以补习辅导、谈心交流、治病等为借口,用在茶水里放春药等手段,侵害未成年少女。那名还不到十五岁的留守女生在他的威逼利诱与恐吓强迫之下,同他发生了关系,还致使意外怀孕了。

还没有到初中毕业就怀了孕的女孩不得不休学,因为被家长发现了,没有来月经,想要作呕,情况实在不对劲。后来,女孩子在父母的威逼之下,红着脸流着泪,交代了实情。愤怒的家长顿时气得肺都快炸裂了!

他们当时报了案,并找律师写好材料,接连向镇派出所、县公安局、县教育局紧急报告呼吁,清除害群之马,揪出“搞坏一锅汤的一粒老鼠屎”,并强烈谴责要求县人民政府,必须坚决大力整顿教育系统的师德师风,务必加强教师队伍师德师风建设,再也不能出现这种“披着羊皮的大色狼”了。

警察闻风而动,把雷晨霜抓进了看守所,经过突击审讯,老雷实在扛不住了,那种痛不欲生的经历让他完全精神崩溃——整天被锁在椅凳上轮番问话,被恐吓或诱惑或哄骗,还整日整夜没有休息,还被三千瓦亮过白昼的灯光一直刺眼地照耀着瞳孔......

就在他的心理防线完全坍塌之际,原先他待过的那个乡村里曾被他侮辱、损害、猥亵过的小女生的家长们得知他被捕入狱的消息以后,拍手称快,还暗地里串通联名整材料反映到县公安局刑侦大队,犹如痛打落水狗,落井下石,雪上加霜或者说火上浇油。

一名九岁的女生,她妈妈在给站在浴盆里的孩子洗澡的时候,发现她下体有明显受伤的痕迹,觉得极不对劲,便一再追问孩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孩子被吓哭了,才实话实说:“那个雷老师,把我哄到办公室里,说给我一根棒棒糖吃,叫我别对任何人讲,不然就要打我一百棍,罚我站着甚至跪着上一个星期的课,抄一本作业,扫一个月的地。到了房间里,他给了我糖,还说要给我检查身体,就伸手摸我的额头,还....”

“这简直是畜生!是败类!是人渣!我一刀杀了他,都觉得不够解恨!放在古代社会,真该凌迟处死,千刀万剐,或者下油锅......”

群众的反映尽管遭到了“保护伞”的干扰,老雷有个亲戚在上面当官,造成案件延迟处理,能拖则拖,能缓则缓,但“正义可能会迟到”,却“决不会缺席”。最终,雷晨霜被判了十一年有期徒刑。原本风华正茂刚过而立之年的“园丁”,只能在牢狱里面壁忏悔劳动改造了十年半之后,一无所有,沦为了放牛老倌和弄点草药变卖及贩牛的人了。他原先的女朋友早就嫁作他人妇了,还耻笑他“不吃饱饭”,竟干出愧对祖先令人恶心遗臭万年的罪恶勾当来。

雷晨霜从牢里出来以后,小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跟他成了“忘年交”,见他写得一笔好字,下棋也很厉害,还擅长拉二胡,好像很是多才多艺,觉得在乡村里像他这样的“高材生”怎么会沦落到娶不到老婆成不了家的地步,好生奇怪。

幸好,小黑调走了,远离了他,不然,怕人家误解,以为他小黑也沾上了恶习。但,这一回,小黑正处于烦闷之中,老雷说:“我有一个外甥女,名叫牛月仙,在莲河小水电站上班,是接她父亲班的正式职工,我把他介绍给你处对象,好不好?”

当时,在一旁跑邮差的樊燎原也赞许地说:“那个姑娘年轻又漂亮,很有礼貌,有家庭教养,值得你去追求。”

小黑刚好在被本单位的同事从师范学校晚一届毕业的小师妹萧杨委婉拒绝跟他交朋友之后,心灰意冷,便点头答应了老雷——星期天他自己开着摩托车去一趟莲河小水电站,会一会牛月仙姑娘。

老雷高兴地笑了。小黑在脑海里幻想着,那位名字极美的女子会不会美若月宫里的嫦娥仙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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