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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一日三秋(1 / 1)

金秀莲去县里开会培训,一走已经三天了。小黑朝思暮想,觉得这三天三夜十分漫长,过一天好像一年。他开始吃饭不香,睡觉不安,心里总觉得闷得发慌,脾气也变得挺坏。

小豆子几次来找他说话,都被他咆哮一声吓得跑到一边哭去了。小豆子蹲在地上“嘤嘤”地哭诉着:“我那该死的爹,又在逼我早早地嫁人了,他好收了人家的六万块彩礼钱帮弟弟盖新房子,说什么女儿早晚是泼出去的水......”

小黑见她哭得有些伤心,连眼睛都哭红了,便走上前去安慰她,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别哭了,即使算我喜欢你,可我也没那么多彩礼钱来娶你呀!咋办呢?”

“真的吗?你喜欢我就行,你想办法调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我跟你走,跟你结婚,不要你的彩礼钱,只要你能养我一辈子,饿不着就行。”

她揉了揉湿润的眼睛,微微抬头望了望小黑,像是快要落水的人在向他呼救那样。

“可是,你今年才十七岁,我才刚满二十岁,我们都还没有到结婚的年龄呀!”

小黑急了。

“我知道,我们先不打结婚证,就同居生活在一起,哪怕躲到县城里去租一间房子,不行吗?”

她睁大含情脉脉的眼睛,像是在恳求他。

小黑冷静地说:“你先回去吧!你让我考虑考虑,想好了我再答复你。”

“就这一个月,就要拿定注意了,不然,恐怕就晚了......”

小黑立即感到鹧鸪湖这儿的农民既有憨厚、淳朴、老实、热情友好的一面,也有愚昧、无知、狡猾、、心狠、奸诈、唯利是图的一面。这就像一把双刃剑。

“小黑,快过来,这边正好‘三缺一’,来吧!别扫兴。”

高峰喊他一起打牌,也被他臭骂了一顿:

“你是榆木疙瘩脑袋,还是尿箪脑壳,没见我正忙着吗?”

这话气得高峰简直想揍他,捏起拳头,又被陶醉劝着松开了。高峰两天都没搭理小黑,直泄愤似地还击诅咒他:“神经病!疯子!”

小黑自己心里很清楚,还不就是因为想念阿莲想得太入迷了,才火气上来。他后悔自己真不该跟她进行鱼水之欢,以免惹得自己心烦意乱。如果再等一个星期还见不着她的面,小黑担心自己真的会发疯。

接连三天,吃过晚饭以后,小黑独自外出散步的时候,都忍不住走到那天晚上“巫山云雨”过的仙姑岩去走一遭。

太阳恋恋不舍地挂在西边的山巅,红着圆脸,映照着成片翠绿的竹林像波浪起伏的海涛,五彩斑斓的晚霞犹如仙女的霓裳和锦缎似的,把鹧鸪湖打扮得分外娇艳。村庄的上空,袅袅的炊烟如泼出的水墨,在天幕上勾勒出栩栩如生的形象,有的像仙女,有的像骏马,有的像顽童,有的像家犬......

他缓缓地走到和她干那种事的地方去坐一阵子,回味她的一颦一笑,仿佛她就在身边跟他呢喃细语情意缠绵一般。

到了星期天,天刚蒙蒙亮,公鸡还在“喔喔”打鸣,小黑在梦乡里跟阿莲幽会笑醒了。他兴奋得再也睡不着觉,便匆匆地爬起床,洗漱完毕,骑着那一辆从家里开出来的“凤凰”牌载重自行车,风风火火地往县城里赶。他觉得自己有使不完的劲,身轻如燕。

他直奔县招待所,到达值班总台时才六点半钟。他打听到她住在湘妃楼第三层楼307房间,几乎一路狂奔,到了门前,激动得拳打脚踢,猛烈地敲击房门。

一会儿,门开了。

他们二人的目光相遇时,情不自禁地迸发出一道雷电一道焰火。那两双眼睛,仿佛一半是深沉的海水,一半是激情燃烧的火焰。

小黑急不可耐地进了屋。屋里只有她一个人。她起床不久,刚沐浴过,正在梳洗打扮,头发披散着,如乌黑的瀑布泻在肩背上。也许,她早就猜出来者是小黑,所以连外衣也没穿,仅穿着一件单薄呈紫色的睡衣。白皙的皮肤在晨光中显得更加白嫩鲜美,裸露的手臂宛如刚浮出水面的白藕一般。

小黑不能自控地拥抱住她,把她按倒在宽大的席梦思床上......

“傻小子,你就这么沉不住气,是不是把我给忘了,去嚼又香又嫩的‘小豆子’了。”

她调侃着,半推半就。

“哪会呢?你浑身散发着成熟女人的魅力,就像红苹果,她还是青苹果,未成年哩!我哪敢下手呀?”

“可别吃到碗里的,看到锅里的噢!”

“我体会到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啥滋味了。”

“你这家伙!我比你还着急呢。夜里,我想你想得都哭了。”

“你骗人!”

“骗你是小狗。”

席梦思床微微晃动了一阵,完了事。她躺在床头,把自己如何用心当选为“县代表”,为什么来县城的事情,一五一十绘声绘色地向他讲述了一遍。

他听了,很感动,说:“你不需要严守党的机密吗?看来你把我当作无话不谈的知己了。”

“这光明正大,没有什么秘密呀!”

她笑着说,“这一回是举行培训,开筹备会。后天,会议才结束,才能回去。”

她带他到招待所餐厅就餐,很多人用疑虑的、好奇的目光追踪着他们,分明怀疑他俩是一对甜蜜的恋人。而那些和她认识的人的目光则流露出鄙夷、不解和不满。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像遇见一个老同学似的与他小声谈笑,并且分寸掌握得恰到好处,不敢高声说话。他想:我怎么就不敢堂堂正正地去爱呢?

饭后,他们俩一起去上了一趟街。因为是星期天,休会一天。

他们买了些玉米、饼干、蛋卷、花生米、两瓶矿泉水、两支小瓶装的郎酒和两罐啤酒,提在手上走到了一片很大的果园里。正是果实成熟的时节,枝头上坠满了五颜六色的水果——甜橙、香梨、奈李、柑橘、柚子、草莓......果林里散发出一阵阵醉人的果香。

他们钻到果林深处,在树下铺上报纸并肩席地而坐。阿莲望了望小黑,小黑也望了望她。她就倒在了小黑的怀里。这个温柔的女人和那个威风的村长似乎判若两人。

她娇嗔地说:“我真感激你把我的精神从苦海中打捞给救出来。真的,自从有了你,我的灵魂就不再流浪,就不再像过去那样沉闷、寂寞、痛苦了。”

说着,她还流了泪。

小黑也很激动,坦率地说:“阿莲,自从拥有你,我的世界变得更美丽。你何苦折磨自己呢?你争名逐利占权位有什么用呢?委屈了自己的青春年华,难道你真的想要在鹧鸪湖占一席坟地吗?”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把这些束缚着你的东西统统都扔掉吧!跟我走,我去哪儿,你就跟着我去哪儿。”

“你愿意娶我,无怨无悔?”

她坐直了身子,用疑惑的目光望着小黑。

小黑坚定地点了点头。

“可是......”她欲言又止,脸上焕发出兴奋、激动的神采,眼睛里闪着迷离却亮晶晶的光芒。她又倒在了小黑的怀里。

小黑伸出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别再犹豫,还可是什么?”

他贴上嘴,热烈地狂吻她,尽情地抚弄她。她温顺得犹如一只小羊羔。

果林里没有一丝儿风,闷热得像蒸笼。他俩很快都汗流浃背了。

忽然,一阵微风轻拂而过。太阳钻出了云层,偶尔掠过一两只飞鸟,追逐着,嬉戏着,在枝头欢歌,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照耀在树丛下面的一对沉湎于爱河陶醉于情网的恋人。他们忘却了周围的世界,徜徉在凉风习习树枝摇曳发出“沙沙”呢喃细语的世界里。

又过了一会儿,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眼睛浮上了一层阴影。

“难啊,太难了!我俩还是难以修成正果。我只怕会影响你一辈子的幸福......”

她痛苦地说道。

小黑掏出纸巾,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和汗水,心里不禁有点儿惆怅。他劝她不要哭,而他自己也忍不住竟流下了眼泪。一阵山野的风吹进果林,树林晃了几晃,一只熟透了的梨子摇摇晃晃地落下来,正巧砸在她那高耸的胸脯上。

小黑抓着这个机会,开心地说:“瞧呀,这果子也想代表我的心,爱抚你一下哩!”

她这才破涕为笑。她倒出矿泉水瓶子里的水清洗了一下那只梨子,只咬了一小口,就都塞到小黑的嘴里。小黑不由得心想:女人大几岁知道疼男人。“女大三,抱金砖”这句古话还真说得没错。

小黑看看手表,已到午时三刻,这是古代人开刀问斩的时候,最近他到小豆子家看了“包青天铡陈世美”的电视剧,以前他看过别的电视剧,都是如此。他打开了郎酒的瓶盖,让她先喝。她说:“白酒太烈,喝进去更觉得发热,不想喝。”

小黑说:“今天就痛痛快快地大醉一场,把过去的不幸痛苦不如意全部忘掉,都丢在这里。从现在开始,我们应该考虑安排我们的未来了。”

听了这话,她才接过小瓶郎酒,高兴地一气连喝了两口,然后,递给了小黑,“这烈酒,我还是喝不惯。”

“那你就喝啤酒得了。”

“你可不许说,我巧了你。”

他们谈着,喝着,吃着,碰一下瓶罐,又说一句诸如“一帆风顺、双福双贵、三多财喜、四季发财、五谷丰登......”之类的吉利的祝福语。小黑不知不觉把两支小郎酒喝了个底朝天,阿莲也干掉了一罐啤酒燕京啤酒,剩下另一罐蓝带啤酒,交给了小黑。小黑喝得正尽兴,扯开盖子,抬起头,仰起脖子,就“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

小黑忽然开始觉得浑身发冷,头重脚轻,明白两种酒掺和起来,愈发醉了。因为他平时喝醉酒最明显的体征是身上发冷,直犯困,就想睡觉。恍惚之间,阿莲的脸颊也像涂了胭脂水粉,红晕得赛过桃花,赛过天边的云霞,眼睛像红葡萄,更增添了几分少女般的娇媚。

他们相互拥抱着,亲吻着,谈一阵笑一阵又哭一阵。后来,小黑躺下了,不久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一觉醒来,太阳已经倾斜到西天,往下沉到兽脊似的山头上了。她好像早已醒了,见小黑睁开眼,急忙说:“快走吧,再迟点就得摸黑赶夜路了,会很不安全的。”

“你就不能留我在招待所里过夜吗?”

小黑磨蹭着,伸了个懒腰。

“那可不行,我们又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会影响两人彼此的名誉的。”

她恢复了理智。

他们手拉着手,慌慌张张地向果园外奔跑。出了果园,阿莲突然猛地站住了,差点儿把小黑扯倒。抬头一看,一个并不熟悉的年轻女子和一个年近半百身穿白衬衫的男人正迎面微笑着走过来。小黑猜测着:他俩是父女吗?也还是老夫少妻呢?可是,怎么看都不太像。

“王,王书......记......表......”阿莲紧张地支吾着,轻声地吞吞吐吐地从嘴里吐出了几个字,想同那男子打招呼,但又打住了。

她立即松脱了小黑的手。她的视线和那个女人的目光碰撞了一下,很快又都闪开了。阿莲好像认识迎面走来的那个女子跟那个男人。一刹那间,阿莲的脸红了,目光也很慌乱。那个女人和那个穿白衬衫的男人拐进果园深处去了。阿莲没有再和小黑拉手,发疯似地向前跑去。小黑加大脚步猛追一阵才赶得上她。

一路上,她的情绪很低沉,闷闷不乐,好像丢失了什么宝贵的东西似的。小黑找她说话,她只是心不在焉地应付地“嗯啊”着。小黑猜想她抑郁不开心的原因兴许和刚才在果园里撞见的那个女人跟那个男人有关。估计那个男人是区里或县里的什么书记,曾经帮忙提拔阿莲当上村长,人大会选上县代表。这就对了,那名女子也不可能是那个当官的媳妇,想必是他相好的情人......

小黑心里盘算着,却不敢点破说出来。他转念一想,哼,我们是真心相爱,又不是做贼,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处分你阿莲,降职当妇女主任、计划生育专干或者干脆撤职。难道你还把名利地位看得比爱情还重要?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还怎么能够实现我们未来定居县城的“蓝图”呢?

小黑对阿莲不满了,生气地把脸扭向别处。

她也许看出小黑生气了,向他身边靠拢过来,低声说:“我刚才赶路急,心里闷得慌。你别怪我......”

小黑一听,不由得发火了,打断她的话说:“你别以为我看不透你的心思。你要是怕我妨碍了你,连累你的官运前途,就别再理我。”

小黑的声音高亢激昂起来,周围过往的行人都纷纷向他俩投来惊异的目光。她轻轻地拧了他的手肘一把,用恳求的目光望着他。小黑仍然把头脸偏开,扭向一边。

远处,天地山峦河流稻田和花草树木庄稼作物都被夕阳晚霞映染涂抹了胭脂,美如一幅水粉画。小黑突然想:如果阿莲站在这幅油画中央,这幅画就更加光彩夺目了。

于是,他转过脸来,冲她笑了笑。

她也笑了笑。他们又和解了。

“我给你记着这笔账,到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

“到哪时候我都不怕你!”

她说着,又在小黑的脸上拧了一下。

返回县招待所,阿莲朝他挥了挥手,做了个飞吻和“再见”的手势。小黑骑着“凤凰”,星急火燎地往抱龙岭村疾驰。半道上,经过花山镇墟场的时候,他觉得饥肠辘辘了,连忙停下单车,在路边一家快餐店,点了一份蛋炒饭,加了一小碟韭菜辣椒炒豆芽,匆匆地狼吞虎咽起来。

自从那天晚上,在竹林里和小豆子亲热一番过后,小黑就一直回避着她。她再来找他几次,因为自己已经跟金秀莲好上了,他都以各种借口拒绝跟她去鹧鸪湖畔或竹林丛中或仙姑岩等地方幽会了。

小黑返回抱龙岭村小学的宿舍不久,刚擦了汗,小豆子突然又跑来敲门,“咚咚咚”直响。小黑明知是她,却故意不理睬。

高峰要去开门,小黑拉住他,低声说:“不行啊,如果小豆子要找我,你就说我赤身裸体光着屁股在蚊帐里补衣服呢。”

高峰说:“你怎么能说谎呢?这样怕不太好吧?”

但他还是很仗义地照做了。

果然,小豆子气呼呼地跑回去了。

待到第二天傍晚,小黑去村口香樟树旁的露天水井边打水的时候,小豆子找到了他,用严厉的口气质问道:“你为什么总是躲着我?”

小黑淡淡地说:“不是躲着,而是没时间。”

“你有什么伟大的工作呀?不就是......”

她噎住了,不往下说了,眼睛里饱含着委屈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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