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万籁俱寂,偶有鸟兽虫鸣,传入耳中,逸辰三人借着月光一路向堤坝走去。
到了地方看见堤坝附近竟被官兵团团围住。 “啧,竟然比我们先到。”珺宁道。
“看来,李兄他们快到了。”逸辰道。
“公子,我们现在怎么办,原本的大堤已经被毁得差不多了,现下他们正在处理碎石木屑,这对于咱们实属不利啊。”影枫道。
“河里肯定有碎石断木,直不过这河面宽广,河水湍急,涨得老高,根本无从下手。”珺宁道。
是了,古代技术有限,堤坝无非就是用木头石头垒成,所以偷工减料也有限,但只要找到当时修缮堤坝的碎石木屑进行对比,很快就能找到问题的关键了。 “我们去下游看看吧。”逸辰说罢,三个人便隐入夜色之中。
这里显然是没法查了,这么多官兵一个晚上足以将这些碎石木屑处理了。 甫一到下游村,眼前光景让逸辰等人心头一紧,入眼的只有断壁残垣,黄土淤泥,横尸遍野。 “可恶,若是让姑奶奶知道是谁贪污腐败祸害百姓,姑奶奶第一个砍了他……”珺宁看着眼前光景义愤填膺,旋即却被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吓了一跳。 万籁俱寂,这一声声哭喊,属实有些瘆人,连带着影枫也不由得握紧手中的刀柄,四下张望提高了警惕。 逸辰将珺宁护在身后,三人向村中走去,几人经过一间茅草屋时,珺宁不经意的往里一瞥,正看见一男子正俯身趴在地上吃…… 吃死人! 珺宁忍不住惊呼出声,逸辰连忙捂住珺宁的嘴,躲在墙后,待那人抬眼向门口望去,已不见人影。 到了没人的地方,逸辰才将珺宁轻轻放下,轻声问道,“公主还好吗?”显然珺宁被吓得不轻,她回过神来,想起刚才的场景,不由得干呕,逸辰忙用手拍着珺宁的背,然后接过影枫递来的水壶,待珺宁吐完,逸辰拿出帕子给珺宁擦嘴。 “公主,喝口水吧。”
逸辰将水壶打开喂给珺宁。
“咳咳。”“公主还好吗?”
逸辰轻声问道。
“我歇一歇就好了,不必担心。”“公主还是回去休息吧。”
“没事儿,我能坚持,可我一想……我怎么可能安心呢。”
逸辰嘴角微弯,向着公主一作揖,“公主宅心仁厚,我朝有此等公主真是三生有幸。”
“嘿,姓陈的,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开我玩笑,”珺宁勉强一笑,她明显感觉比刚才好多了,“我们在客栈买些吃食分跟他们吧。”
“好,”逸辰应下,然后转身对影枫道,“兵分两路。”
逸辰道。
“是。”影枫应是,然后一旋身,飞快地没入夜色之中。
“咱们也走吧。”珺宁道。
“好。”然后让珺宁失望的是,他们一连着找了三天都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连木屑渣都没看见。 “哎呀。”
珺宁用手揉了揉三天没合上的眼睛,无奈一叹。
“公主喝口水吧。”逸辰倒了杯茶递给珺宁,然后一撩衣摆坐在了珺宁身边。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啊?”珺宁问道。
“既然物证没有,就找找当时的人证吧。”逸辰道。
“你是说当时的匠人?!”“嗯,建造堤坝是个大工程,当时那么多木匠总不可能都杀人灭口了吧。”
“那些人应该不会留下工匠名单这么重要的证据吧?”
“所以我这几日和影枫四下打探当时参与修缮堤坝工匠的名字。”
逸辰道。
“那然后呢。”珺宁激动的问道。
“都死了。”说道这儿逸辰嘴角微微一弯。
“啊?人证物证都没有了!”珺宁有些气馁的耷拉着脑袋。
“可是越是这样,说明里头越有问题,所以我就派影枫继续去查,终于……”逸辰故意一顿。 “终于什么,哎呀,你快说啊。”珺宁有些着急的看向逸辰。
“终于在一个老婆婆口中问出了一个人,叫宋三,是给匠人做饭的伙夫,因为摔断了手臂回了家,修养了几日,在洪水爆发之前离开了青州。”“那人现在在哪儿。”
珺宁问道。
“公子,人带到了。”影枫推门而入,将一个穿着粗布衣衫大腹便便的男人带进屋内,然后随手把门关好。
那人看见坐在书案前的二人,衣着华贵,气宇不凡,忙跪在地上求饶,“大人放过小人吧。”“公子,属下见到此人时衣冠不整,怕被人关注,所以带他去沐浴换了身干净衣裳,这才耽搁了这么久,请公子恕罪。”
影枫对着逸辰作揖赔礼道。
“无妨,你想得周到。”逸辰一摆手。
影枫对着逸辰珺宁一作揖便侍立在一旁。 “公子,请恕罪,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人磕头求饶。
“你就是宋三?”逸辰道。
宋三有些犹豫,逸辰见状从怀里拿出自己的玉佩,“我是陛下派来的巡查使,你不用害怕,你只消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就可以,只要你说了,我就保你平安。”宋三抬起头看向逸辰手中的玉佩,逸辰将玉佩向空中一抛,玉佩在空中翻了个个儿又直直落入逸辰手中,逸辰又将玉佩塞入怀中,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逸辰问道,“这下相信了吧,所以你到底是不是宋三。”
“是,大人,小人是宋三。”
宋三道。
“那你为什么在修缮堤坝的后四天,离开了?你看见了什么?”“回大人,小的以前是有钱老爷家的伙夫,但是小人有一个聚众赌博的毛病,偷了几次主家的钱,被发现了就把小的赶出来了,小人也寻不到差事,人家因着小的有前科,所以都不用小人,小人花光积蓄后,无可奈何去做了乞丐,前段日子,官府发通告说是要伙夫,小的就去登名了。但是小人报道第一天右眼皮就跳,身边的人也感觉怪怪的,而且做饭的食材也不新鲜,每次做完主管还要在里面撒一把土,小人毕竟做了半辈子的伙夫了,实在看不下去就去找主事的理论,路上看见堤坝周围聚了很多人,心生好奇便躲在树后看他们的一举一动,小人虽只是个伙夫,但小人早些年跟过几位水工,也就懂得一些水利方面的东西,所以,小人一眼就看出有些不对来,按形状应该是鸡嘴、扇面、鱼鳞,对坝,可是他直直的一通到底,而且那木材用的是残木,所以小人立马跟上面管事的人禀报了这件事,哪成想那管事理都没理我,就是我闹事,命人将小人暴打一顿,小人因此没了一只胳膊,回家养伤,发大水前几天,我那天有些饿了,要煮东西吃,可是始终点不上火,而且小人这右眼皮老跳,小人就觉得有事,所以就连夜离开了。”
“还有吗?”
逸辰问了问。
“没了,小人知道的就这么多。”忽然逸辰将珺宁护在怀里,影枫则拉着宋三躲在窗户下面,一把羽箭在宋三离开后嵌入地面。 来人是刺杀宋三的! “公子,您没事儿吧。”
影枫道。
“无妨。”待确定好逸辰情况影枫破窗而去。 “公主呢。”
逸辰着急问道。
珺宁晃了晃有些晕晕的头,“没事儿。”旋即逸辰扯着宋三到影枫的房间,“我最后再问你一次,还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宋三被刚才的架势吓得不停的抖动,“小人……在回家养伤的……那几天,去到修坝处,不小心听到那管事的与一个穿戴华丽的人说话,知道了内情,上面的长官……不是不知道底下人做的事,而是他们亲手促成的,用残木取代上好木材,取中间差价,尤其是填补加固缝隙的黏胶,上等品和下等品差的更是极大。”
说罢宋三身下涌出不明液体,逸辰皱眉松开了宋三,用帕子擦了擦手。
“真是枉为父母官,为了贪没,不顾百姓死活,真当我天家是吃干饭的!我现在就写信叫父……”珺宁气的发抖。 “夫人莫急,为夫会处理好此事的。”逸辰安抚的拍了拍珺宁的手背。
珺宁被这一声“夫人”、“为夫”弄得面色潮红,安静的站在逸辰的身旁一动不动。 “公子,人跑了。”此时影枫从外面进来。
“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逸辰道。
“是。”说着影枫一把提溜起宋三出了门。
…… 再说说走官道的这几个大冤种,甫一到青州就被刺史安排到了客栈,每日都被张刺史以“各位大人舟车劳累;本官为除水患公务繁忙;百姓情绪不稳,恐伤了各位大人,街道脏乱不堪”为由,假意将各位大人保护在客栈里,实则就是监禁。 御史刘增刘大人看向窗外,“此等光景,还真叫驸马爷猜到了。”“刘大人,您说咱什么时候能出去啊,现在外面民不聊生,咱们却在客栈里干等着。”
李涛急得在屋子里踱步。
“你这后生,这事急不得。”工部侍郎赵鹏涛给自己倒了杯茶。
“好了李兄,知道你忧民,可是这张刺史明摆了要咱当睁眼瞎,现下只能等着逸辰去搜集证据啦。”说罢,张潜抓了把花生,塞进李涛手里。
李涛拈起一粒花生米扔进嘴里,恹恹地看向窗外。 月黑风高,白日里热闹非凡的青州城万籁俱寂。但那一丝的户枢转动声在鼾声阵阵的客栈里变得微不可查。 一道高大的黑影从那扇窗里钻了出来,动作极其轻微没有发出一点动静。逸辰系上蒙面的布,四下望了望,正打算纵身跃上房檐…… “陈大人,这么巧,你也出去喝花酒啊!”隔壁窗口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逸辰无语。 珺宁从窗口探出头来看向逸辰:“怎么出去喝花酒,还专门换了身黑衣裳?知道见不得人?”逸辰还是没话说。 珺宁说着抬脚上了窗,坐在窗檐上:“说吧,你这是要去哪儿?哪家青楼?带兄弟我一个呀!”
…… 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 逸辰转身退回了房里,打算关窗睡觉,珺宁用手扒着窗缝,将头挤了进来:“你这是要去哪儿?”
逸辰见状叹了口气,一把将珺宁捞了进来:“公主,我是要去办正事。”
珺宁问道:“有几成把握?”
“三成。”
珺宁打了个呵欠:“我去了就有六成了。”
逸辰皱眉,“公主可知道'千金之躯坐不垂堂'?”
“那你可知道'上位者劳人,中位者劳智,下位者劳力'!”
珺宁抱肩正色道。
一句话让逸辰无话可说,珺宁又道,“你难道不是千金之躯了?你不是本公主的驸马了?你不是官吗?不是状元郎吗?哪里需要你亲力亲为?”“哎,公主,逸辰知道自己是官,但是人手实在紧缺,大部队在明,走的是官道而且现在已经被张刺史给控制起来了,陛下给我安排的暗卫也叫我派出去了,所以……”逸辰顿了顿,略一思索,又道,“逸辰知道自己才疏学浅,但既然是陛下交与臣的事,便是陛下对臣的信任,那臣便再也不敢怠慢,所以此事必当放在心上,事事亲力亲为。不负皇恩浩荡!”
最后几个字逸辰加重了语气,并朝着京都的方向拱了拱手。
珺宁扶额,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君君臣臣。“人手不够,那你带我一个,我自小在宫里长大,对官场那些弯弯绕,自然是手拿把掐,你这个新上任的小官,自然由本公主带才不会上当受骗。”逸辰无奈,向珺宁作揖,恭维道“那依公主所言,逸辰该如何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