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柴府盛霞园。柴霞与崔石夫妇俩在房内秉烛密聊。“这消息可属实?”
柴霞身着软贴的白色里衣坐在床边,耷拉着脸眸色阴沉。崔石披着一件外裳坐在床前的桌子旁,“如果光是听那小娃娃说,我也不会尽信,不过我打听到熠长那小子最近总是外出,与除了江鱼以外的那几个盐商来往密切,这事必定假不了。”
柴霞冷笑一声皱起眉,眉眼间纹路更加深了几分,“贩私盐也就算了,居然还许诺将我们柴家的田地给出去,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他一个妾室所生的庶子说了算了!”
柴峯从庶子变为嫡子这件事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每每提起就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借着烛光,崔石看着妻子那张因为愤怒愈发狰狞的脸眸光微闪,遂出声安慰,“夫人不必担心,这些日子我会多加注意,断不会让那庶出的乱来!”
他最懂得说什么话才能安慰她。柴霞神色平复了些,放缓了嗓音说道:“夫君,这外面的事还是要靠你多多费心,你也是我柴家的人,一定不能让家业被那些名不正言不顺的谋了去!”
“放心吧夫人,”崔石吹灭了烛火,抹黑走向床边,“不过,听那六岁采盐的意思,似乎也有贩私盐的意思。”
他对私盐的买卖动心已久,如果真的做起来了,那赚来的钱就与柴家无关,是彻彻底底属于他一个人的。他走到床边后坐了下来,柴霞借着月光替他脱下外裳,“没想到那六岁采盐小小年纪居然就懂得贪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私盐的事还是暂且往后推推吧。”
崔石踢鞋上床后放下了幔帐,转头问道:“夫人在担心什么?”
“他们主动找你说起此事,我总觉得有些不妥。”
柴霞一边说一边将被子铺开,“既然那庶出的有心替我们试水,咱们大可以等等看。”
说话间,夫妻两已经一里一外的躺下,盖上了一条软绸面的被子。“我是担心如果等得久了,这大好的机会,万一错过......”崔石不甘心的开口。柴霞从被子中伸出手放在他的手臂上,“不过等两日而已,如果他们真的有心与我们合作,也不会差这两天。”
说完后,她将手收了回去,崔石蹙着眉也没再接话。一夜安稳。翌日一早,安玉满吃了早饭精神满满的从府中出来,径直巡店去了。说是巡店,实际上她是想看看能否找到与其他柴家人接触的机会。她先是去了一趟如意捞,与寅三看了一会儿账本,在发现一大早店内没什么客人后,她干脆带着小卯小辰去了府衙。“请问王大人可在?”
安玉满走到府衙的门口与守卫搭话。“你是哪家的孩子,我们大人的行踪是你能打听的吗?走走走!”
对方板着一张脸不屑的挥手驱赶她。算起来,安玉满离开渊州府城有几个月了,这守卫不认识她也实属正常。“我与王义王大人是旧时了,还要麻烦您通报一声。”
她走上前隐晦的塞了几个钱过去。守卫半信半疑的垫了垫手上的铜板,“你个小娃娃能与我们知州大人是旧时?”
安玉满正欲张口解释,就见守卫的面色一变,迅速地朝她弯下腰,“通判大人!”
那位梅通判?安玉满转过身看去,一个身形高大身着暗绿色官服的人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这位梅通判的五官看起来与大霖的人不太一样,倒是与晏回的人有些相似——混杂着阔面、深眉和高颧骨的特征,毛发也格外旺盛,留着一把浓密的络腮胡,看起来更像是个武夫,倒不像是个文官。“发生什么事了?”
梅恒大步走上前,嗓音听起来居然十分年轻。守卫赶紧迎上去解释,“这小娃娃非说自己认识王大人,想让属下去通报。”
安玉满倒是也不急着解释,她想看看这位梅通判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哦,那你为何不去?”
梅恒深眉下的一双眸子炯炯地看着守卫。“这......”守卫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脑门急出了一片热汗,“他无凭无据就说认识王大人,属下觉得只是这小娃娃在胡说......”梅恒走得更近了些,“本官刚才都听到了,如果只是孩子胡闹,她又怎会知道王大人的姓名,而你又为何要收她的钱呢?”
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守卫浑身一抖,赶紧跪下来请罪,“梅大人,属下知错属下知错!”
“叮铃铃铃......”眼看他将钱扔了过来,安玉满也不在意,蹲下来捡起钱来。将铜板收好后她上前自我介绍,“这位就是梅大人吧?幸会,我叫安玉满。”
梅恒也不管那个跪着的守卫,抚着腮下的胡须笑了笑,“哈哈,本官早就听王大人说起过你,安小兄弟今日来是有何事啊?”
“只不过是许久未见,这才特意来拜见王大人的。”
安玉满指了指小卯小辰手上领着的礼品。梅恒一双深目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王大人应当是在衙内办公,那你就随本官进去吧。”
安玉满点点头应下,鞠了一礼表示感谢。直到几人走远后,那位守卫才哆哆嗦嗦的从地上爬起来,心有余悸的看着几人的背影。在梅恒的带领下,她们三人来到了王义办公的书房。“王大人?”
安玉满上前敲了敲门。片刻后,门内依然毫无动静,王义似乎不在房中。梅恒走过去推开门一看,里面果然空无一人。“往常这个时辰王大人应该已经到了,大约是今日有事耽误了吧。”
安玉满点点头走了进去,“那我就在此等候吧,梅大人想必还有公务要忙,我就不耽误您了。”
她虽然有意与这位梅通判结识,但也不想太过冒进。“无妨,本官也恰好找王大人有事,就与你一同等候吧。”
梅恒瞥了她一眼抚着胡子坐了下来。他如果愿意留下那就再好不过,安玉满眼底划过一丝喜色,面上不动声色的也跟着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