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早晨苏锦年醒过来的时候还不到八点,习惯性的去摸旁边,发现是空的,一丝温度也没有,她睁开眼,忽然觉得特别失落,很长时间了,她早晨醒过来再也没有温暖的阳光和带着体温的触感,只有偌大的一张双人床自己形单影只的空位。她踩着拖鞋进客厅,餐桌上摆着一份早点,还有何以轩留下的一张字条。——我今天加班,晚上不回家,别等我了,自己睡。苏锦年忽然觉得心口特别冷,好像被什么东西窝了一下,她咬着嘴唇走到阳台,两个月前她和他还在这里等待着每一天的阳光升起,现在只剩下自己。婆婆回老家去卖房子,晚上只有苏锦年自己一个人吃饭,说到婆婆回老家卖房子这件事苏锦年特别生气,起初她和何以轩刚结婚的时候,因为都年纪小,婆婆理所应当的夹进这个新婚的小窝帮忙做饭收拾家务,后来苏锦年也学会了,好歹勉强能做,但是婆婆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苏锦年就忍耐着,现在她也开始挣钱,终于可以在婆婆勉强扬眉吐气,她却发咬一口说两个人都上班谁管家里啊。话音还未落就拿起电话给老家的邻居通报,说过几天回去把房子卖了,以后就住在儿子这儿了。苏锦年当时差点背过气去,她知道婆婆这么做的原因,挺保守的,农村家庭长大,自然对大都市里很多欲望横流的东西特别排斥抗拒,婆婆从邻居口中听说过很多女孩子有了本事就变心背叛家里的故事,所以对苏锦年也有了提防心,她害怕自己攒了一辈子的钱好不容易给儿子弄了一套房,到时候再成了苏锦年的。刚吃完饭手机就响了起来,苏锦年一看,是个陌生号,接听之后那边开门见山,“是何以轩老婆么,你先生玩儿了我不给钱,你来结帐吧。”
苏锦年脑袋“轰”的一声就炸了,她握着手机半天都没反应过来,直到那个女孩不停的催促,让她带足了五百块钱,不然就去警察局,她才恍惚回过神来,拖着沉重至极的步子走出了家门。出租车在宽阔的路上疾驰着,仿佛没有止境的尽头都被一览无余,苏锦年打开车窗,紧紧环抱着双臂,冰冷刺骨的感觉根本不像这个四月底的暖春,她觉得整个人都被牵制着,找不到最初的信仰。她忽然特别害怕,除了她十七岁那年发现自己怀孕了,到现在,她再没有过此时此刻这种强烈的恐惧感,她无法想象一会儿到达的地方,会出现怎样一副狼藉的画面,而那个给自己打电话的女人,是不是穿着暴露的坐在何以轩的腿上,放肆的施展着那让所有女人都作呕厌恶的放荡。何以轩在A城号称最销魂蚀骨的酒吧喝的昏天黑地,苏锦年赶过去的时候他正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旁边坐着一个女人,浓妆艳抹,妖艳暴露,她冷笑着看了苏锦年一眼,“你先生没钱还出来泡,身上穿着名牌的衬衣,上千块钱拿不出来一夜服务费?没钱充什么大款,还搞房地产的呢,说话不怕闪舌头啊!”
女人翻着白眼,回头狠狠踢了一下酩酊大醉昏死过去的何以轩,“还不醒醒?你老婆来查岗了!我知道男人喜欢吹牛,但是不带着点钱出来吹牛不怕让风拍死啊,还有这位太太,你长得不错,说句实话,真要是卸了妆,我不敢出街,但是你现在素颜吧,你算个美人了,可惜你不懂把男人拴住,我没时间教你,不过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带你进我们这一行,反正你这德行的老公也没必要为他死守贞洁了,他为你死守了么?”
苏锦年羞愤着掏出钱扔过去,女孩捡起来数了数,又扔回来一百,“算我给你们的打车费吧,你先生挺强的,差点弄死我,干我们这行的很少碰见像他这样长得好看技术还娴熟的,估计你们平时做的挺多吧,等他醒了你可以替我跟他说一声,以后再来找我的话,我打八折。”
女人说完摇曳着细腰丰臀走了出去,留下苏锦年站在几乎令她窒息的房间里看着不省人事的何以轩掉眼泪。从什么时候,她和他之间仿佛隔了千万层高山那么遥远,一句话就是一道伤,难以愈合,百般凌厉。苏锦年没有把他带回家,而是打了一辆让司机送他到公司,交给门口执勤的保安,直接背到办公室里。苏锦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她忽然觉得那么多年的爱恨纠葛,从十七岁到二十二岁,好像都白白坚持了,自以为能和命运抗争,孤注一掷留在爱情的围城里,最后得到的就是他故意出轨么?苏锦年觉得何以轩就是故意的,他这几天变化特别大,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还不肯说出来,就是那么猜着,她觉得身心疲惫。最初的甜蜜好像一场梦,被现实弄得锥心刻骨鲜血淋漓,她裹紧风衣走在四月底还有些刺骨的风里,不想回家,可是却发现除了家,她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十七岁早恋是为了他,闹得满城风雨,整个学校把他们当成早恋的反面典型,贴大字报通报批评,广播里指名道姓,请家长请的都不耐烦了,何以轩毕竟是男生,可是苏锦年是姑娘,被周围人指指点点的滋味儿真的很难受,90年代末是一个太保守的年代,早恋就像未婚先孕一样,让人听了都恶心,苏锦年都做到了,十七岁恋爱,十八岁怀孕,接着流产,她都默默扛着,只要面对何以轩的时候她只会笑,可是背过身去就颤抖着双肩像没人要的流浪的小猫。好不容易熬到结婚,一直没有孩子,婆婆辱骂说她结婚前私生活混乱,哭天抢地的埋怨着自己的儿子上了当,娶了一个貌似忠厚的狐狸精,这辈子都洗不掉了,何以轩起初还两头和稀泥,后来干脆理也不理,苏锦年知道他累,每天加班到处跑,不分酷暑寒冬,可是女人的心就那么脆弱,跟玻璃一样,碎了就是碎了,你再怎么小心翼翼的粘连,也难以成为没有伤口细纹的完整从前。苏锦年拼命的护着自己那一颗和玻璃一样脆弱透明的心,终于在这一刻,万劫不复的碎得天昏地暗。转天早晨何以轩醒过来的时候,自己正躺在工程师办公室里面的沙发上,衣服和鞋都还穿着,身上没有盖着东西,但是窗帘拉着。他欠了前身坐起来,揉着太阳穴,头痛欲裂的感觉让他想死,李工程师正好进来,看见他惊讶了一下,“你怎么在这儿啊,一夜没回家?加班啊。”
何以轩头痛欲裂,他仔细会想了一下,模糊记得昨天晚上心情特别低落,离开公司直接去了酒吧,找了一个小姐喝了不少,最后还开了房,怎么回到公司的他不知道,之后不省人事了。李工程师忽然愣了一下,笑着走过去,伸手从何以轩的脖颈后面拿起了一个女人的黑色丝袜,戏谑的眨了眨眼,“这东西……不是你老婆的吧?我记得小苏特清纯啊,还从来没穿过这种东西的,够性感的呀,小何你现在比以前可疯狂多了。”
何以轩被李工程师调侃得面红耳赤,其实他不是那种男人,寻花问柳拈花惹草不然都受不得,他就是特别郁闷,因为他发现自己和苏锦年之间越来越大的差距,让他被压迫得透不过气来,而外面那些女人更能理解体贴他,让他找到做男人的尊严和雄风,仅此而已,其实到现在,他早就忘了昨天晚上那个女人长什么样,模糊记得挺性感,床上特别风骚,是苏锦年没有的野蛮和激情,让何以轩觉得特别疯狂刺激,大概男人对于一夜情的之后定义都会和自己的老婆或者女朋友比较,得出的结论就是果然外面的比家里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