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00年，卡拉德帝国，萨格斯
‘现在，沙拉克苏丹已经对刚刚统一的萨兰德确立了牢固的统治，但他的妻子早逝，而且没有再娶的打算。不久前，他宣布他的独女沙迪亚公主为他一切权力和头衔的继承人。’搜魂耐心地分析着，‘只要你迎娶这位沙迪亚公主，就可以不流血地将大陆上最后一块未臣服于帝国的地区收入囊中。据说这位公主年轻美丽，武艺高强，智慧超群，你没法指望找到比她更完美的配偶了。’ ‘尊敬的女士，’亚瑟回答，‘您已经向我提过此事很多次了，这一建议充满智慧，但恕我不能接受它。您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早已心有所属。爱是神圣的，我不会让世俗的政治利益玷污它。骑士一生只守护一位爱人，就算我爱慕的那位女士拒绝接受我的心意，我也不会另寻他人。我亲手写就了这些基本的骑士信条，不能带头违背它们。’ 搜魂沉默了一会，接着说，‘你爱慕的那位女士受黑魔法影响无法生育，就算她接受你的追求，帝国的继承人问题也还是没法解决。’ ‘我麾下的骑士们都是当世最为高尚圣洁之人，他们当然有能力在我死后公正地选出一位最够格的新皇帝。’亚瑟自信地说。 ‘所以，在沙迪亚公主和战争之间，我们选择战争吗？’搜魂无奈地问。 ‘根本没有什么选择，我的选择多年前就已经做出。’亚瑟依然非常坚定，‘要想完成统一大陆的神圣使命，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搜魂看向窗外，但她的目光没有聚焦，她更像是在观察着某种凡人所无法理解的存在。最终，她叹了口气，然后戴上那顶神秘、恐怖的黑色头盔，开口说，‘那就是战争，看来命当如此。’ （2）1226年，萨兰德苏丹国，沙瑞兹 ‘现在人们所知的历史开始于苦灰之战，’拜巴克苏丹用粗鲁的声音问，‘你知道苦灰之战吗？’ 今天是‘阿尔瓦公主’的历史课，苏丹亲自使用卡拉德语授课。丽萨不久前才知道，形如野兽的拜巴克居然同时掌握着萨兰德语、库吉特语、卡拉德语三门语言。 在过去一个多月中，苏丹白天拉着丽萨，和她说一大堆胡言乱语，晚上则定期强暴她。与这段地狱般的时光相比，之前和阿马尔一起赶路的日子简直就像度假一样。丽萨完全不知道自己干嘛还要活着，但她心里那股坚持求生的决心居然真的让她熬过了这恐怖的一个月，既没有自杀也没有发疯。苏丹不需要她时，纳拉扬会安排她学习一些萨兰德的语言和文化知识，等她学会基本的萨兰德语之后就可以看一些书了。苏丹要求阿尔瓦学过的东西丽萨必须全部学一遍，所以她还必须时不时地进行一些毫无意义的战斗和体能训练。 阿马尔的期望显然成真了，有了一个转移注意力的小宠物之后，苏丹的精神状况明显好转。大概一个星期前，纳拉扬成功劝他洗了一个澡，之后又顺势给他理了发。这大概是丽萨这段时间遇见的最幸运的事了。此后，苏丹和丽萨说话时不再各种语言混在一块说，而是有意识地一直使用卡拉德语，好让听众理解。他说的东西也越来越有条理了。有时他会说些本地的趣事，有时他会吹嘘自己打过的某场战役，有时他会大骂某个贵族领主。还有两三次，他会亲自给丽萨讲课。既然他享受扮演一个慈爱老父亲的感觉，丽萨当然也就只能尽量演好阿尔瓦公主这一已经让她无比痛恨的角色。 纳拉扬在苏丹的命令下对她进行了专门的训练，包括但不限于走路时的姿态和步伐、站姿、坐姿，说话时的音调和音量，什么时候应该面无表情，什么时候应该笑，微笑时嘴角该如何弯曲。大概也就只有纳拉扬能记住所有这些细节，毕竟公主已经死了将近一年了。但这些也就只是言行举止而已，阿尔瓦心里到底每天想些什么，谁也不知道。所以，在和苏丹对话时，丽萨还是必须自己摸索该说些什么。 随着对这一角色的扮演越来越熟练，丽萨对那位已死公主的怨恨也越来越深。有一次，纳拉扬告诉丽萨，如果苏丹提起和伦芙芮有关的事，她必须摆出激动和崇拜的表情，丽萨更生气了。一切都是伦芙芮的错！ 一边回忆着过去的种种，丽萨也注意着苏丹的教学进度，她立刻回答问题，‘世界上所有的文明国家都使用苦灰之战发生的那一年作为历史纪元的开端，不同国家和宗教对于那场战斗有着很多不同的传说。’通过苏丹的几个细微脸部动作，丽萨判断他想让自己继续说下去，‘斯瓦迪亚人认为那一年维拉们亲自降临大陆，击败并驱逐了魔鬼君主米尔寇。罗多克人认为他们的森林女神带领其他旧神在那一年消灭了魔兽大军，然后陷入沉睡。诺德人似乎有一个众神之父带领狂猎们对抗冰巨人的故事，但细节我不清楚。萨兰德人的理论我暂时还没弄明白。’之后，丽萨闭嘴给苏丹留出展示学识的空间。 ‘当然弄不明白，’苏丹大笑，‘萨兰德有四种不同的故事，因为你现在所了解的支配着萨兰德的太阳神教派实际上是四种不同的宗教拼凑起来的。’ 拜巴克使用嘲讽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但丽萨感知到他心中还有深深的敌意。按照萨兰德人的说法，苏丹的权力是太阳神赋予的，为什么拜巴克会对太阳神教派有这么深的敌意呢？ 苏丹接着说，‘在卡斯迪亚大陆上，人口超过十五万的城市可以被称为一座主城，整个大陆一共有二十二座这样的主城，其中萨兰德占了四座。如果你同时参观过沙瑞兹、都库巴、阿莫拉德和巴瑞耶的太阳神殿，就会发现里面所供奉雕像的面貌，甚至是性别都是完全不同的。在沙瑞兹，太阳神最初只是九大主神之一，排名第三。都库巴早期的太阳神教派实际上是由一部分初代月神教派的残部演变过来的。阿莫拉德的古代居民崇拜鹰神、蝎神和蛇神，只是有一个模糊的传说认为太阳女神是众神的母亲。巴瑞耶的太阳神最初根本就是黑肤人的胜利女神，这位所谓的女神使用太阳作为标志，而且她也压根不算主神。 统一了萨兰德的初代苏丹沙拉克强迫当时的沙瑞兹大祭司宣布萨兰德人所信仰的实际上都是同一个神，只不过他神通广大，可以采用不同的形体出现在信徒面前。真是天大的笑话。从那时起，作为唯一真神的伟大日轮成了所有萨兰德人的唯一合法信仰，名义上沙瑞兹的大祭司算是四大祭司之首，但四大主城的教会和教义从来没有真正统一过，以这些地区为中心，也形成了差异极大的萨兰德四大文化区。 那个被沙拉克苏丹强迫进行了教会统一行动的虚伪懦夫，在萨兰德历史上被尊为真理发现者，你在沙瑞兹的神殿门口就能看见他的雕像。另外两座雕像分别是胜利者沙拉克和守护者沙迪亚。真理发现者是个骗子，胜利者最后战败被杀，守护者最终被部下谋杀，这就是萨兰德的伟人们。’ 丽萨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实际上她自己心里本来也颇为惊讶。她万万没想到苏丹居然如此厌恶自己的国家，更没想到萨兰德的历史有着这样的一面。她知道苏丹说的很多东西都是很难从别处得知的，或许听听他的课有好处。 ‘如果你愿意认真研究历史书，很容易就能得知我告诉你的这些，但如果有人在公共场合讨论了这些再明显不过的真相，肯定会被教会抓走杀掉。’苏丹喝了一口酒，继续讲道，‘接着说回苦灰之战，的确，所有文明国家都用这一年作为历史纪元的开端，这么做也确实没错。当时，一个强大得堪比神灵的邪恶巫师，名字的确叫米尔寇，想要奴役和毁灭世上的所有生物，很多其他巫师联合起来反对他，他们和米尔寇在今天的卫耶哈堡和纷争之地之间的那片区域决战。那片战场在之后千年都无法生长任何植物，那也就是著名的荒芜之地。战后，上古时代的巫师和魔兽几乎全部死亡，一些神秘现象也逐渐消失，世界进入了一个新纪元。 现在，没有任何书籍或者碑文记载这些事，当世知道真相的人不超过二十个，你能成为其中之一真是太幸运了。’ 既然没有任何记载，你是怎么知道的？丽萨在心里怀疑，同时在脸上装出听的非常激动的样子，鼓励苏丹继续讲下去。 拜巴克继续说，‘苦灰之战后，是长达五百年的黑暗时代，人们对这段时期一无所知。战后出现的最早的历史记录是沙瑞兹北面发现的一块石碑，上面说在苦灰纪元四百九十六年时部落首领拉萨克取得了某场战斗的胜利，杀死了另一个部落首领安纳斯，但对于这二人的其他情况同样没人知道。 之后，在六世纪和七世纪，大陆各地重新出现了一些小的城市和王国，当时仅仅在今天的萨兰德地区就有上百个小国家，它们大都信仰一些长着动物器官的原始神灵，真是恶心。也是在这段时期，萨兰德出现了四个最大的人口聚集地，这就是后来四大主城的雏形。 阴影山脉是大陆上最为高耸、险要、绵长的山脉，它把大陆的主体部分和南方的沙漠民族分割开来，山脉以北的居民逐渐开始将南方的各个沙中王国统一称为萨兰德。自古以来，萨兰德在文化上和政治上就都游离于大陆的主体之外。 另外，月神教派的先知者文森特就生活在七世纪，你对这个教派应该很熟悉吧？’ 当然，丽萨心想，那群伦芙芮的追随者，我恨死他们了，希望斯瓦迪亚王国和诺德王国把他们全杀光。 ‘八世纪时，萨兰德地区的独立政权数量减少到十几个，以四大主城为中心的几个国家实力最强，这一时期的历史记载已经比较丰富，可供学者研究了。这段时间发生了两件影响深远的大事。 第一件是今天被学者称为沙漠大洪水的灾难。在此前和此后都被认为不可能通行的大沙海地区不知为何在这时变的可供少量人员穿越，此前从无人见过的黑肤人以百人为单位逐渐出现在萨兰德南部，这一现象总共持续了数十年。最开始没人在意这种情况，人们只是把这些新来者当成稀奇动物围观，但这些黑肤人越聚越多，很快便向原本的萨兰德居民开战。他们不但影响和改变了很多地方的宗教和文化，甚至还一度攻占了沙瑞兹城和巴瑞耶城，并对当地的白种人进行种族灭绝。但他们人数太少，很快就又被打败，并反过来受到白种人的种族灭绝。 这个世纪之后，再也没有新的外来者穿过大沙海，至今纯种的黑肤人已经绝种，但他们与本地人的混血儿数量庞大，这些人长期存在于萨兰德地区，并经常成为各种纷争的源头。他们主要聚集在巴瑞耶附近。 另外，现在萨兰德最古老的贵族世家勒贝尔家族，最初就以屠杀沙瑞兹附近的黑肤人而闻名。这个家族为了保持所谓的高贵血统而长期近亲通婚，导致人丁愈发稀少，而且他们的家族成员全都有精神问题。正在门外边站岗的阿马尔就是这个疯子家族年轻一代的唯一一根独苗，如果不算几年前脱离家族的佳玛拉的话。你可能不会相信，阿马尔其实是他们家族中精神问题最轻的。’ 丽萨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随时等候苏丹命令的纳拉扬，愈发惊讶一个受歧视的少数群体成员居然能如此受苏丹信任。她当然也很好奇阿马尔的亲戚们到底都是什么样的。 ‘第二件大事则是影舞者的出现，在很多人心里，这比沙漠大洪水还要恐怖的多。一个让人无法理解的邪教组织在八世纪初期出现在都库巴地区，他们崇尚和享受正常人所觉得罪恶与恐怖的一切。这些人既不想像其他宗教一样传教，也对权力和财富没有兴趣，他们纯粹是为了作恶而作恶。影舞者们只吸纳很少的特殊人员进入教派，然后就在所到之处制造混乱与恐怖，这些人似乎受到某种超自然力量的帮助，没人能抵抗他们。幸运的是，他们那种所向无敌的状态只持续了几年，然后就将组织转入了地下。 在萨兰德，除了太阳神教派以外的一切信仰都受到迫害，但影舞者是唯一一个绝对禁区，无论是谁，只要被证实和这些人有关联，就都可以直接处死。这也成了本地政治中的一个有效的惯用手段，只要一个贵族想要对付竞争对手而又没什么其它有效的手段，通常就会设法诬陷对方是个影舞者。当初就有人用这个理由对我发动过一次叛乱，那是我经历的战争中最艰难的一次，如果不是有天选者帮忙的话，我说不定已经完了。’ 丽萨努力压制着心中极度的愤怒，然后再次恶狠狠地诅咒了伦芙芮，如果那个可恶的家伙不掺和萨兰德的内战，说不定就没有自己现在的悲惨遭遇了，一切都是伦芙芮的错！ ‘九世纪时，阴影山脉以北发生了阿兰蒂尔大起义，此人是初代月神教团的创建者，他发现了先知者的笔记，然后和现在的伦芙芮一样采用天选者的称号，把整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他使用月亮代表死亡女士，使用太阳代表死亡的哥哥命运，这就是月神教派这一称呼的由来。后来，阿兰蒂尔战败自杀，他的信徒大部分受到屠杀，却有一小部分人穿过阴影山脉的中央隘口，到达都库巴地区。他们在与当地人的融合中逐渐忘记了原本的教义，而是将太阳神作为主神。这一新教派不久就取代了当地的旧神，成了都库巴王国的官方信仰。此时萨兰德已经只剩下四个主要王国。 十世纪晚期，大陆北方的卡拉德人在亚瑟的带领下逐步征服了除萨兰德以外的所有地区，他们靠着全装甲的贵族骑士军队所向无敌。苦灰之战后1000年时，亚瑟在萨格斯加冕为卡拉德帝国皇帝。卡拉德语成了当时大陆上的通用语言。 几乎是在同时期，阿莫拉德王国的沙拉克王击败并吞并了其他几个王国，他于苦灰纪元990年在沙瑞兹加冕为全萨兰德的苏丹，并且进行了经济和宗教上的统一化改革，虽然这一改革并不彻底。沙拉克苏丹沉迷于自己在萨兰德统一战争中的辉煌战绩不能自拔，他自称为胜利者。 亚瑟对萨兰德的入侵行动算是历史上最重要的事件之一，没有它，就不可能有现在的世界格局。亚瑟坚持认为统一大陆是他的使命，在1001年末入侵萨兰德。沙拉克苏丹极度自信，不听自家女儿的忠告，非要在卫耶哈堡和亚瑟对决，结果全军覆没，自己身受重伤。她的独女沙迪亚公主派去一个使者和亚瑟商量投降条件，拖延时间，同时回到沙瑞兹埋葬了父亲。 沙迪亚发动了第一次沙瑞兹大屠杀，处死了数十名不承认女性继承权的贵族，然后放弃首都，进入沙漠进行长达十年的游击作战，她自称为萨兰德的守护者。 帝国的大军一度占领了萨兰德境内除巴瑞耶以外的所有城市和城堡，沙迪亚本人被包围在巴瑞耶城内三年不肯投降。1010年，伟大的亚瑟病死在沙瑞兹，他的部将全部回家进行内战，萨兰德的抵抗运动获得了成功，但胜利的主因还是亚瑟固执地坚持骑士作风，不愿攻击无辜的平民。 沙迪亚苏丹很快便陷入了对自己伟大胜利的自满中，开始变得愈发专横傲慢。最终，1015年，她决定和一个身份卑微的侍卫结婚。她手下的贵族们将此看作侮辱，在一次宴会中谋杀了她。萨兰德历史上唯一一位女苏丹死亡后，阿莫拉德王朝也宣告结束。 暗杀沙迪亚的贵族们分赃不均，导致第二次沙瑞兹大屠杀爆发，十几名大领主在城内的混战中死亡。为了避免更严重的流血，一个出身都库巴的领主被选举为新任苏丹，萨兰德苏丹国的都库巴王朝开始。此人为了获取支持而放弃了沙迪亚统治时期苏丹所拥有的大量权力，萨兰德强大的贵族势力自此一直没能被彻底压制。这导致了后来的周期性内战。 亚瑟王死后不久便出现了被萨兰德历史学家称为草原大洪水的事件。一大群黄色皮肤的骑马民族从大草海上杀出，占领了位于阴影山脉和恐惧山脉之间的库吉特高原。他们当然灭绝了当地的卡拉德人，然后和其他本地白种人混血。这些骑马民族还曾经趁着萨兰德国内不稳，穿越阴影山脉的东部隘口，短期占领过阿莫拉德和附近地区。他们后来被赶走了，但大量小麦色皮肤的混血儿被留在了那里，数量几乎和巴瑞耶的棕色皮肤混血儿一样多。 现在黄肤人种在大陆上也已经灭绝了，统治着库吉特汗国的都是阿莫拉德常见的那种混血，这种情况当然会导致那片边境地区形势长期不稳。萨兰德毫无疑问是世界上人种和文化最复杂的地区。对了，当初和伦芙芮一起过来帮忙的塞尔拉就是小麦色皮肤的库吉特混血，那也是个能干的小姑娘。’ 怎么又提到伦芙芮了？丽萨生气地想，但她还是集中注意力继续听苏丹讲课。 ‘再之后，痛苦海以北来的海寇占领了帝国当初的首都以及沿海大片地区，恐惧山脉以北的维基亚人宣布独立建国。骑士们依然忙于内战，没法处理上述危机中的任何一件。他们在十一世纪中期结束了纷争，撤销帝国称号，定都斯瓦迪亚地区的帕拉文。新建的斯瓦迪亚王国不得不向南部的罗多克山区派遣大量驻军，压制独立情绪，导致无力收复失地。至此，我们现在所见的世界格局形成，这一格局一直持续到伦芙芮把它打乱为止。’ 丽萨一边在心中诅咒频繁被提到的伦芙芮，一边担心地看着苏丹，这种一边喝酒一边讲课的风格肯定会对听众不利。 ‘之后的一百多年里，沙漠北边的各国长期互相交战，但从没打出过什么名堂。萨兰德基本不参与他们的事，但会偶尔来场内战抖擞抖擞精神。这一局面持续到十二世纪早期，那时当权的埃杜威苏丹对贵族势力的张扬跋扈忍无可忍，想要建立一支直接向苏丹本人效忠的精英部队。经过十几年的计划和准备，他建立了马穆鲁克军团。这支萨兰德最强军队的主要兵员是从库吉特草原上买来的奴隶，埃杜威苏丹在马穆鲁克学校中对这些奴隶进行残酷野蛮的训练，然后从国库中出钱，给他们购置最好的装甲和马匹。 这支精锐骑兵实际上是模仿斯瓦迪亚的重甲骑士组织和训练的。但这里是萨兰德，苏丹信任奴隶超过贵族们，贵族们信任奴隶超过自己的儿子。沙漠里有这样一句格言：儿子盼父亲早死，奴隶盼主人长寿。真是天大的笑话啊，萨兰德。’ 丽萨配合着问，‘那这句格言说的有道理吗？’ 拜巴克又喝了一口酒，然后大笑，‘格言！沙瑞兹有一句格言，胜利青睐勇敢者，同一个地方，同一群人中，还流传着另一句格言，胜利青睐谨慎者。这就是格言，伟大的古老智慧，谁要是信了它们，就等着吃大亏吧。 十二世纪末期，马穆鲁克军团发展到鼎盛，此时担任军团副统帅的是一位名叫乎杜克的库吉特奴隶勇士。大概在1180年前后，乎杜克谋杀了苏丹，带领马穆鲁克们突袭占领了沙瑞兹城，发动第三次沙瑞兹大屠杀，自封为萨兰德的统治者。这就是被很多古老贵族所痛恨的库吉特王朝的开端。之后是十年多的内战，通过大量妥协，乎杜克才勉强稳住了自己的地位。然后马穆鲁克军团就迎来了一次大衰落，大量精锐战士被封为贵族，离开了部队。其实北边的库吉特人也差不多，他们被安逸富贵的城市生活腐化，早已不是当初的战斗民族了。 1200年，也就是伦芙芮出生的那一年，乎杜克死亡，十三世纪的第一次萨兰德内战爆发，之后的事情你大概已经比较清楚了。 我打赢了一场，之后还有第二场和第三场。总会有些人想干掉留着奴隶血液的苏丹。我被迫和父亲一样，娶了一个一无是处的萨兰德贵族疯女人，但就算如此还是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贵族和祭司鄙视我。 我的父亲是个奴隶，我是库吉特王朝的第二任统治者，大概也会是最后一任，我已经没有亲属了，也没精力再生一个继承人了。 我不喜欢萨兰德，我讨厌这里的气候，讨厌这里的人，讨厌这里的宗教，讨厌这里的文化。我在这儿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也没有真正忠心的部下。人们都害怕我，所以才会勉强听我的话，哪怕我成了现在这样，他们也不敢马上造反。但是，除了杀人和让人害怕的本领以外，我一无所有。我什么想要的东西都没有，什么在乎的东西都没有，只能拼命玩乐，也没法玩出个什么名堂来。我已经好几十年没有过梦想了，我就像一具僵尸一样。’ 丽萨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发现自己身上也出现了若干僵尸的症状，可惜她既没有杀人的本领又没有让人害怕的本领，而且她每天晚上都要被一只怪兽强暴一次。 拜巴克猛灌了一大口酒，‘我年轻时爱过自己的家人，就像任何人都会爱他们的家人那样，但是我爱的人全都想杀我，结果我就把他们全杀了。我干过不少坏事，但杀光自己的亲人不算其中一件，绝对不算。我母亲和我叔叔通奸，合谋暗杀了我父亲，之后又认为我是个威胁，想要毒死我。我尊敬我的大哥，向他宣誓效忠，他却在帐篷里埋伏我，我自己仗着力大无穷杀出来了，但我童年时仅有的几个玩伴全死了。 后来，我还深爱过两个人：我的光芒，阿尔瓦；我的救赎，伦芙芮。现在，她们一个死了，一个身处远方，每天都在从一处危险跳进另一处危险。如果伦芙芮愿意要，以后就把这个该死的国家送给她吧，让她完成统一大陆的大业，反正我是受够了。’ 拜巴克不再说话了，丽萨判断苏丹会期待自己说些什么，她试着开口，‘伦芙芮……’ 没想到，一句话没说完，苏丹就迎面冲她打来一拳，丽萨灵巧地躲开。如果真的打中，掉几颗牙是免不了的了。苏丹的第二下打中了丽萨的肩膀，丽萨被打飞出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伦芙芮喜欢她的朋友和她互称姓名，但你必须叫她天选者！’苏丹躺在沙发上，一边喝酒，一边流泪，一边大笑。纳拉扬趁机把丽萨搬了出去。 不难想象丽萨此时正在心里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