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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节 盛宴(1 / 1)

第一天,在铁板牛排店里,张小好也是这么吃饭的,不论她是吃最平民的食品还是高档的海鲜,她表现得都如此垂涎,让那些死在她的齿下的灵性高或者低的生物都死得其所,因为它们受到了最为公平的对待。比手掌还要大的对虾,一整只只需蘸少许的白酱油,然后全部塞进嘴里,那种满足,和吃一大口肥猪肉是相同的。张小好连塞了两只大虾后,满意地叹气:“这种东西不能多吃。”

没有人接她的话茬,因为伍班又端上来一大盘青蟹,每个人都与自己的那只蟹建立了无比亲密而且不可打扰的关系,像是与眼前的那只蟹谈恋爱一样,占有,拥有然后享有。看没人理她,张小好只好自言自语地说出了理由:“美味的东西为什么那么美味,因为不太容易拥有,所有,不容易得到才是最好吃的调料。”

张小好总是能从生活中品出哲理,偶尔地她也能冒充一下哲学家,可惜这种彩色的智慧泡泡很快就消失了,张小好开始大战羊肉卷,她喜欢羊膻味。张小南也喜欢吃羊肉,但是每次吃羊肉的时候她总是折磨家里的阿姨,要烧出没有羊膻味的羊肉,但是还一定得有羊肉的味道。每次一到冬天,阿姨就想告老还乡,不止一次地举着勺子像张小好诉苦:“囡囡,你说没得羊膻味是啥子羊肉哟!”

“张小南是变态!”

张小好对阿姨如是说,但是看到张小南还是屁颠颠的,所以,张小好想要解馋,只能出来觅食。晚餐静静地进行了半个小时之后,饥肠辘辘的肠胃被这些不经常吃的美食填了一半,他们开始正常的交流,有的人的汽水罐还没拉开,富含二氧化碳的碳酸饮料会占据胃的很大一部分空间,吴昕然优雅地喝红酒,她站起来和伍班碰了碰:“伍总,我敬你,谢谢你这么款待我们!”

说完,一饮而尽,吴昕然酒量好的能喝倒几个外星人,伍班也一饮而尽,这红酒还是客户送给他的,好红酒都论枝,那个客户每到一个节日就会送他一枝红酒,也从来没机会喝它,上次伍班打算在家里做海鲜,和沈渝一起喝点,结果沈渝说海鲜要生食才更美味,但是生食比杀生更残忍,因为它们不是死在锋利的刀下,而是钝而圆的牙齿下,所以,这些红酒越积越多,伍班一下子全部拿了出来,这次请客,好像把家里的这些囤货全部都清干净了。伍班给张小好是一罐没冰镇过的汽水,她的胃不应该经受热辣滚烫和冰冷冰凉的来回刺激,尽管如此,张小好的口腔已经很刺激了,她的舌头经历了一场盛宴,强大的中央空调和循环换气系统,让两个热气腾腾的火锅,没有将它们的热气变成可以腾架的云雾,每个人的脸都看的清清楚楚。特别是伍班的,他的气色比起前几天,要好的太多了,看来薰衣草精油起了作用,她也带了一小瓶精油和一个新的熏炉,一会利用李诚铭送给伍班,此刻李诚铭正丁一一人前人后的伺候着,看来这小子,现在再不狠狠利用,没几天等他和丁一一谈了恋爱,就一个眼珠子都不会瞧张小好的。“哎,李诚铭,你怎么回事,不是在和张小好谈恋爱嘛,怎么现在直在丁一一身边转悠?”

赵晴啃完了她的螃蟹,把十个手指头都舔了一遍,才有空观察她身边的事物。“谁说我和张小好谈恋爱的?根本没有。”

李诚铭直着嗓门反对,然后又压低了对丁一一说:“压根没有的事,绯闻绯闻。”

“你又不是名人,谁传你的绯闻!”

丁一一吃吃地笑。“哎,李诚铭,你不会把张小好甩了吧!”

甩了吗?这个问题,伍班也有些关心,他把目光投向张小好,张小好吃完了羊肉,开始挖鹦鹉螺,汤汁溅一脸,根本不管他们在说什么。既然不关心,就不是事实,伍班把餐巾纸盒往她身边挪了挪,她也没看见,又挪了挪,还是没看见,然后,伍班只好站起身,抽了一张纸巾,伸长胳膊,越过两个人的头顶,擦掉了张小好脸上的汤汁。此刻张小好挖空了鹦鹉螺,正在把螺壳贴在耳边听大海的声音,张小好只见过一次大海,还是张小南结婚的时候,去的普吉岛,她也不要脸兮兮地跟着去了,老爹这辈子都忙着做生意,压根没空带她出去玩。其实这就是空气里狭小的海螺壳里被放大的声音,是一种共振,但是张小好愿意认为这是海浪声,可以一解对大海的相思之苦,她总是对张小南说,她是海的女儿,因为海龙王欠了张小好她爸的钱,所以把她抵债了。张小南痛心地对她说:“赌博害死龙啊!”

张小好还沉浸在对大海的思念当中,她想象自己穿着棉布的裙子,站在礁石上,光着的脚丫被礁石上的小贝壳刺得疼痛,海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她的鬓上带了一朵她的王子给她戴上的红色的荆棘花,啊,这痛楚而美丽的生命!伍班柔软的纸巾,像海风一样,带给她真实的感受,她眯着眼,看到伍班伸着胳膊,给她擦掉脸上的汤,那个海边的女郎一下子失去了魅力,没喝一滴酒,张小好的脸红了。是不是花痴病又发作了,这种间歇性的疾病很让她苦恼,怎么她总是觉得有的时候,伍班看她的眼神,他的举动,都充满了爱意。看来不但脑残难治,花痴也无法痊愈,还越来越严重。大家开始聊天,内容是关于钻石王老五,现在更流行的说法是男神,话题中的男主角很快就变成了伍班,因为有他在桌上,不可能还有别的男神,就连最帅的陈云航,在伍班的面前,也或多或少失了颜色。他是很帅,但是没钱。所以,多金的伍班胜出了,当之无愧的男神。因为喝了点酒,大家的胆子都大了起来,赵晴问身边的人:“今天怎么没看到沈小姐啊?”

“肯定是分手了。”

吴昕然说。“怎么可能,不是说都快要结婚了?”

“你怎么这么笨,你在这个房子里能找得到关于沈小姐的半点东西吗?”

吴昕然走进这个房子以后,就里里外外的观察了一遍,凭她阅人无数,阅房无数,她只需去一趟洗手间,连瓶女士的洗面奶也没有,她就知道,一定发生了情变,这对她当然是好事。他们的声音不算小,喝酒的人都以为他们已经尽量压低了声音,其实他们的话,别人就算不想听也能听得到,张小好着急地想去捂他们的嘴,可是赵晴那个沾了酒精就疯癫的,已经开口了。“伍总,今晚怎么没看到沈小姐?”

吴昕然的嘴角升起期待的微笑,也许是伍班早就听到了他们的话,也许他已经在心里准备好了怎么说,所以,他说出来的时候,很平静也很流畅。“她回上海了。”

“为什么?”

打听上司的私生活是要杀头的,等她酒醒了就会后悔不迭,张小好拼命地捏赵晴的胳膊,捏的她自己的手都疼,看来酒精不但能麻痹脑神经,还能麻痹所有的痛感神经。其实所有在场的女士都关心这个问题,虽然她们和伍班有无比巨大的差距,但是不影响她们做梦,再丑陋粗鄙的女孩都会梦想嫁给王子,这并不冲突。李诚铭也觉得有些不对,他暂时放弃了对丁一一示好,准备挡下赵晴的话,伍班回答了。“我们之间出了一点问题,所以,她回了上海。”

“那么,你现在算不算单身?”

赵晴奋起直追,张小好不偏不倚地捂住了赵晴的嘴,她的心都要从嘴里蹦出来了。所有人都得到了她们想要的答案,吴昕然的笑容更加妩媚,在公司里,再小范围一点,这群女孩里,和伍班距离最近的,当然是她。赵晴翻白眼之前,张小好松开了手,小声地辱骂她:“你喝多了吧,有没有搞错,问人家这个问题?”

张小好着急时,TVB电视剧里的港台腔就出来了。短暂的窒息让赵晴清醒了一点,她捧着张小好的汽水灌了一大口。其实他可以不回答,但是为什么要回答,而且,说完之后,他的胸中也像是送了一口气一般,酒精不允许他更深的思考。坐在客厅,能看到阳台外的天空,被各色的霓虹染得七彩斑斓,而室内,桌上的火锅里,白色的汤底,还在孜孜不倦地翻滚,因为煮过了各种生猛海鲜,它的滋味更加浓郁。“如果打个蛋进去,再下碗伊面,那就完美了。”

张小好受她爹的影响,无论吃什么,无论吃的有多饱,不来点主食,就觉得不完整。张小好嘴里的伊面,应该广东的虾子面,黄色的面饼因为加入了虾子,更加鲜香,像方便面一样弯弯曲曲的,但是没有油炸过的口感,像橡皮筋一样劲道。张小好真会吃,偏偏这些东西,伍班都买了。下午他在超市里逛来逛去,给他撞到了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他都买了,因为社会的进步,整个世界都在眼前了。伍班去厨房拿出伊面和一盒鸡蛋,放在桌上,张小好眼前一亮,居然真的有伊面,伍班丢下一块面饼,坚硬的面饼在沸腾的汤里很快变得绵软无力,在它瘫软的同时,他打进去一个鸡蛋,然后在蛋黄还在面饼上晃动的时候,伍班找了个美丽的蓝色玻璃碗盛了出来,放在了张小好的面前。张小好被这碗美丽的面要感动的晕死过去了,因为浓郁而微黄的汤底,浅黄色的伊面,深黄的蛋黄,这几种黄组合在一起,哪怕胃里还满,也会迅速地给它们腾一点地方出来。有些东西,有些人,总会有他的立足之处。张小好想要的,伍班都会给她,这个结论也是很久以后她才幡然醒悟的,之前,比如现在,她认为是魔法,她的世界里住了一个好心的仙女,她会满足她所有的愿望,张小好低下头吃面,伊面煮的力道刚刚好,充满弹性嚼劲十足,蛋黄带着天然的淡淡的咸味,好吃的想哭。谢谢你,好心的仙女,我除了这碗伊面,还想要一个愿望,就是我可以远远地观望,一直到他幸福,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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