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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节 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1 / 1)

临近下班,张小好接到了来自吴昕然的群发短信,邀请所有去医院看过她的同事晚上吃饭,后面还有一个括弧,里面写着,因为我记不住具体哪些人没来看我,所有我选择了群发,如果有没去医院的就自动回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真奇葩,赵晴举着手机来找张小好吐槽:“吴昕然这女人是要疯吧,我没去看她,那她把短信发给我干嘛,什么群发,影响我心情嘛!”

“你的心灵这么脆弱?”

张小好从抽屉里抬起头。“你在找什么?”

“我去看吴昕然买花的发票,我怕她记不住我,没有凭据她不给我吃饭。”

“你还真去?”

“我去看她了干嘛不去?”

张小好好容易在乱糟糟的抽屉里找到了她的发票,扬起来给赵晴看:“看,饭票。”

“那你把它用101胶水贴脑门上,吴昕然一看就给你饭吃了。”

赵晴回到她的格子间,开始收拾东西下班。伍班正准备下班,在门口看到张小好气势汹汹堵在门口。“张小好,怎么了?”

她双腿叉开,像个准备画个大圆圈的圆规一样。“吴昕然大摆筵席,我要搭你的顺风车。”

张小好从来没有这个样子,从她察觉伍班和吴昕然的关系好像深近了一步之后,就激起了她的斗志,她像是为沈渝,也好像是为自己,更多是为伍班在捍卫他的忠诚和责任。张小好像门神,守卫着那些孤魂野鬼虎视眈眈着门里的秀色可餐的伍班,这一责任重大。“你不是坐林声的车吗?”

“他又没去看过吴昕然,吴昕然说了,没去医院的不接待。”

张小好难得刻薄,伍班实在不明白张小好提到吴昕然就掐架的源动力是什么。“他去了,上次找你的时候,带了个花篮去。”

张小好鄙夷地把鼻子皱成朝天鼻,仍堵着门口,伍班无奈:“那你跟我的车好了。”

结果在公司门口就碰到了林声,他见到张小好直接拎着她T恤上的帽子就往停车场走,还不忘跟伍班很有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干嘛!”

“听说伍总是你姐的同学?”

“那又怎样?”

“所以你时不时地去寻找亲情?”

“那又怎样?”

“下次不要了,你可以把我当成欧巴,男友,知己,以后还可以是老公,孩子他爹。”

林声的角色丰富多彩,张小好被硬生生地拖离了伍班的视线。伍班上了车,还在苦笑,林声的手段非凡,只希望,他对张小好,真的是有喜欢的。他能明白吴昕然,因为她生活环境的问题,但是他不懂林声如此是为什么,他家的环境也很好,他父亲是上海政府部门的一个官员,他是怎么练就这一身本事的,伍班对林声的圆滑,永远不喜欢,他总觉得太不真诚。吴昕然的病历资料还在他车里,吴昕然的哥哥联系不上,伍班甚至想过,吴昕然最后的时光,该怎样,才能让她对这个世界抱有爱意。张小好到达饭店,是个广东大酒店,吴昕然和伍班正站在靠门口的水族区点菜,看到林声和张小好,吴昕然风情万种地和林声打了个招呼,连眼皮都没夹张小好一下。生猛海鲜吴昕然都点了个遍,张小好站在她身后说:“这么客气,我们就去看望了你一下,就这么款待我们?”

“你想多了,伍班说他付账,让我随便点。”

吴昕然冲张小好撩撩头发,她穿了一条薄荷色的无袖花苞裙,像一个清新的薄荷糖,张小好穿了无袖连帽T恤和沙滩裤,像个准备去冲浪的愣头青。张小好撇嘴:“不是说你请客嘛!”

“没事,让她点吧!”

伍班居然这么温柔,居然这么宠溺的声音,张小好真想一头扎进龙虾池里,她只能接受伍班对沈渝温柔,除了沈渝不能忍受其他任何一个人,特别是,吴昕然。张小好恨恨地跟在吴昕然后面,不肯进包厢,吴昕然每点一个,张小好就说:“吃这个会肥死你。”

“你管,伍班,跟服务员说这个我要清蒸!”

她扭头跟伍班撒娇,偏偏她每次撒娇,伍班都欣然接受,然后跟服务员转达吴昕然的诉求。张小好要疯掉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转变地太快了,吴昕然还是那个吴昕然,伍班却不是那个伍班了,只有篱笆墙的影子还是那么长。包厢里摆了有四桌,要是搞不清楚的,还以为吴昕然结婚,她进包厢的时候气场很强大,张小好数了数,公关部加上吴昕然一共6个人,全是女孩,都来了,然后,再也没有其他女人了。吴昕然在女人中的人缘可见一斑。她并不以为意,还很得意,张小好硬要跟她和伍班挤一个桌子坐着,吴昕然很嫌弃她。“那个桌子很空嘛,你干嘛不过去坐?”

“难道也要林总去那个桌子吗?”

这个时候,张小好很卑鄙地利用了林声,吴昕然白她一眼,晚宴拉开序幕。哗啦啦服务员上了很多红酒,吴昕然招呼服务员开酒,在给吴昕然倒酒的时候,伍班坐在她身边,一把就把吴昕然面前的红酒杯给挪到自己的面前了,然后让服务员给她上了一杯牛奶,还是温热的。吴昕然很享受伍班的关爱,她很识相地坐下,小鸟依人地对大家说:“不好意思,今天你们喝吧,我刚出院,伍总又不让我喝酒。”

这是什么画风?张小好看向伍班,他在跟服务员说,上菜前先上龙虾粥,垫垫底。张小好脑海中的花树下的伍班,街心公园的眼泪,统统消失了,她心中的伍班被她活埋,然后又挖出来鞭尸,鞭完再埋,埋完再鞭,原来,吃醋的女人容易变态。“张小好,你怎么了?”

林声轻声问张小好。“我什么怎么了?”

“你在吃什么?”

张小好定睛一看,自己正捧着空碗大吃,像个从精神病院逃跑的重度病人。龙虾粥上来了,伍班先盛了一碗给吴昕然,然后细心地吹凉,他的朋友发给他养胃的食谱的邮件,胃癌病人不能吃太滚烫的东西,邮件的最后,他的朋友这么跟他说,同情,可怜,都得有个度,因为我太了解你,你会把这件事管到底,但是说到底,你不是临终关怀组织,别为了这件事情影响了你的生活。伍班觉得他的朋友说的特别中肯,特别有道理,但是,做不做的到就是个人性格的问题,伍班人性中也许是最大的问题就是,他的责任感太强,任何一件事都能给他带来束缚。他总是在想,如果吴昕然打电话给他的那一天,如果他能马上就去看看并把她送到医院,她的胃癌会不会没那么严重,他知道这不可能,这是两码事,没有关系,但是,良心这种东西,在伍班的胸膛里跳得格外凶猛。吴昕然巧笑倩兮地吃粥,她跟伍班说:“我想放点胡椒粉。”

“不行,胡椒粉太辛辣,你别吃。”

同桌的人都在窃窃私语,还好畏忌伍班的地位,不敢大声说,但是在张小好的耳中已经很刺耳了。张小好把龙虾粥喝得震天响,就着龙虾粥喝红酒,事后张小好觉得自己这么做太明显了,明摆着一个吃飞醋的十八姨太,可是当时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张小好坐在伍班的对面,伍班已经顾不上阻止张小好胡吃海塞,不过她的身边始终有林声,也不需要他多余的关心。而,吴昕然就不一样了,看起来她身边蝴蝶缭绕,如果她得病的事情传出来,身边一只蜜蜂都不会有,因为,她没有张小好那样强大的后盾,也没有沈渝那么坚强的心灵,伍班越来越可怜这个外表浪荡的女子,她苦苦挣扎在这个尘世,无非是想要多点关爱而已。伍班想,这些,他应该可以给她,他有的东西,不介意分给别人。吴昕然举着牛奶敬酒,遇到起哄的男同事,伍班就出来挡酒,越看越像新婚,张小好啃着一只大蟹钳,连钳子都不用,牙齿嚼地稀碎。公司的高层基本都来了,某些程度上来说,吴昕然的面子还是很大的,等喝了几杯酒之后,开始有一些眼神变得飘忽,手也开始不规矩,吴昕然敬酒的时候,某某领导的手一直搭在吴昕然的肩膀上,聊的兴起,还在她的胳膊上上下地滑动。这一幕,在伍班眼里特别的刺眼,吴昕然还在和那个领导笑谈,要是以前,伍总早就鄙视地走开,可是现在,他只有怜惜,他怜惜这个在红尘中打滚的女孩,喷门癌,该是喝了多少酒精,痛了多少个夜晚,才会变成现在药石无灵的现状,看着看着,也许是喝了好几杯的酒,伍班竟有想哭的冲动,他的心太软,一个本来并不熟悉的女孩,她身上发生的这些无法承受的事情,伍班深深地为了她难过。如果有一天,他身边的,爱的,不爱的人,都能过的幸福,这是一件多么大的奢求。于是,伍班借着酒精,揽着吴昕然的肩膀,把她从那个领导的手里解救了出来。吴昕然对着伍班的耳朵说:“谢谢,我早就不想聊了。”

“那就不聊。”

“可是我要生活啊。”

“我养你。”

喜剧之王里,周星驰睡了柳飘飘一夜,给了她一些零钱,一块手表,还搭上了他最珍贵的《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最后他追出去对柳飘飘说:“你去哪?”

柳飘飘说:“去上班啊!”

周星驰说:“不去可以吗?”

“不去你养我啊!”

“我养你。”

周星驰也这么对张佰芝说。就像伍班现在说的一样,吴昕然抬头望着伍班:“你说的,可不许耍赖。”

故事的后面谁都知道,灰姑娘和青蛙王子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柳飘飘在出租车上激动大哭,而吴昕然仍在微笑。张小好听不到他们耳语什么,但是她却发现,怎么吴昕然的眼里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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