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君回来后摆着冷脸不理狗娃,越不理狗娃就越火大,骂声阵阵热闹连连。还不会说话走路站在站筒里的小狗娃看不下去,实在无法想像自家的老爷子还有如此光辉的过往。记忆里,胆小怕事嘴又多倒是事实,说话三五不着调开口就招人打也是事实,但这蠢到家的事好象没怎么干过吧?咋这么懦弱只图表现忘了亲情呢?满爹看不下去了,在一个饭后将两个冷战的儿子媳妇逮一起。“狗娃,你撬人篱笆偷人米为什么我说你当面打哈哈背面耍刀花却没说过你,更没有打过你,反而觉得你出息。为什么这一两年来所做所为却让我恨不得把你塞回窑里重造?”
满爹话很糙,晓君涨红脸不敢笑出声,狗娃被当着媳妇面挨训更是挂不住,拧着脖子犟。“狗娃,家里的事情家里解决,要是扔外边解决只能说你是孬种。别说话,我还没说完。”
狗娃不服气的想解释几句直接被满爹无情的打断,当满爹说话的时候基本上就没有人敢插嘴。谁叫满爹拿根扁担边敲边说呢,看这意思是道理说不通的话武力就通了。狗娃说不上话只好坐板凳上低头找蚂蚁,旁边小狗娃听着狗娃挨训乐开了怀,抖着小手哈哈笑,“该。”
狗娃不好找爹发脾气,见着小狗娃乐呵呵的一个狠毒怨恨的眼神瞪了过去。“你瞪小狗娃干嘛,就这,你就是个没出息的。”
满爹疼孙子远超疼儿子,何况这儿子还让自己伤透了心,伸手抱过小狗娃在脚上踮着。“我们家的种要改造一下,基本上落在小狗娃身上了。你啊,不歪瓜咧枣就不错了。”
狗娃翻白眼,晓君差点被痰呛死。“你还是读书少了。我看你啊远没有晓君看得远看得明白,老子老早就和你说过,这运动不可能长。一个王朝三百年的兴盛,这才几十年。你没看这边建的建材厂干嘛,支持建设啊。你现在还在图个什么表现?我看你脑袋真的进水了。”
正踮着脚手舞足蹈高兴的小狗娃惊诧了,这些从生死场上走下来的老家伙们就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全都鬼精鬼精的。当然不鬼精的也全都被消灭了。“我和你娘老了,老大老二分了家。老四老五老六呢还要人操心,老子们没这精力与能力操这心了。没能力怎么办,退位让贤,不能占着茅坑不拉屎,咱得让有本事的拉。我和你娘商量了一下,准备将这个家就交了。到时和大队交待一声,这个家就由晓君管了。”
一屋子的人安静下来,狗娃要抗议被满爹捏着响指瞪着眼堵了回去。晓君不想接,爹娘当甩手掌柜自己挂了个名却要养一家子人,这就不是个好买卖。“爹,您看您说的。我们都还要在您这大树下讨生活呢,结果倒好,您这大树挪了根我们不全得晒太阳啊?要不爹您和娘再辛苦几年,媳妇也图个轻松不是。哦,对了,上次批斗没搜走的钱全在小狗娃的尿片里,十多块呢!”
为了不当这个家,晓君叛徒当得飞快,什么都卖了,连辛苦存的私房钱都交了。满爹顺手一掏,一大把钱臭哄哄带着尿骚味。望着这媳妇笑不是急也不是,还真是个属老鼠的性子。“我看看,我看看,这么多钱啊?”
小满姑柯农伸手就夺了过来,正儿八经的闻了闻,真臭。不过不嫌臭,塞回满爹手里的时候变戏法似的少了五毛,看得晓君一脸的肉痛,为了不当家还是忍了。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晓君是不当家却知柴米贵。想想一个读书的小姑子两个要娶媳妇的小叔子,还有两老一小要养着,想想都头大,这家可不好当。满爹也看出了小女儿的把戏却不揭破,难得有个一块两块的,痛着幺儿呢。转头望着一脸紧绷的媳妇很坚决地摇头,“这家是要交出去的。”
平常总是春风拂面冷静自若的晓君抓着自己的衣角使劲的扯,将身体摇得像风中的树,紧咬着的嘴巴就是不松口。“张口容易接口难,命苦啊。早知如此,还不如继续黑屋子享受呢!”
眼睛的余当瞄到了正跃跃欲试还满脸不甘的老公狗娃,死道友不死贫道,让狗娃受苦去。“爹,您就是家里的擎天柱,离了您天就得塌,媳妇可没这能力接。再说了,老柯家是江湖包袱客的传人,英雄几十代,不能到了您手里阴盛阳衰落的威风。家里有男人没有让女人当家的理,说出去没得让人笑话。您好歹英雄一世不能临了还因为我当家坏了名声。”
这话多动听的,狗娃听了摇头晃脑,满爹是一脸铁青,这话就没法接。“我家就没那么多乱七八糟,女子能顶半边天。老子哪一回不是听你娘的,现在老子老了听儿媳妇的不行?我看谁敢笑话老子。”
满姑扁担一横坐屁股下发话了,这是商量好了的要给晓君下套交权,心里却想着,就晓君这能干婆娘样,要过几年老两口不在了还不得飞啊,自家儿子那鬼样子还不得再打一回单身,怎么着都得捆着。这化生子背时崽怎么就想不明白自己是哪个地里的萝卜呢——石头地里的萝卜只能渍咸菜。“娘,您从来都是对爹敬重有加,这才是我们的榜样。要不,您两老实在想给我们做小辈的一点担子,要不让柯日当家吧?他可是大队的生产积极分子,家里既得了规矩,外边也能有说道不是?”
上次挨批的事伤透了晓君的心,不怎么把老公当亲人了,连话都不想多说。“爹,娘!晓君怎么能管得了这么大一个家,你们要是实在不想管,那我就来。好歹我也做过临时工的组长,十多个人能管。”
狗娃不提这事倒好,一提满爹就生气,把小狗娃往满姑身上一放就要站起打人。“你个蠢得死的化生子,你还好意思提。你还不嫌丢人啊?自己老婆都护不住,你个没出息的?”
“本身做得不对嘛?”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今天后我就不当家了,随你们折腾。老子教你最后一遍。”
满爹真的觉得老了,老子英雄儿狗熊,就没有一个出息的,家里娶了晓君回来看能不能改造一下种,小狗娃能不能有点出息。“你外祖的蛤蟆拳为什么传到我这里就断了根。你看你们兄弟几个有哪一个能理解混沌中巅倒不扑无有上下的道理。拳意是这样,做人也是这样。哪有什么对错之分,混乱中一拳打出以力压势借势打力。哎,学不好这拳做不好这人,都是一群没出息的。”
“这样吧,你想当家我给机会。只要你能像晓君一样四五个月给家里挣十块钱,这家就你当。”
“爹,这是薅华国的羊毛,这事不能干。家里要把这钱上交给大队。”
“你个没出息的,你是不是还要把你爹你娘弄着批斗一下啊?你看看外边,现在是个什么变化。再怎么讲都是要日子过得好,不是过得越来越穷,要给自己个盼头。就这么定了,晓君当家。谁要敢不听话,我打断他的腿,不准他姓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