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穿,就飞了那么多泥巴,这件斗篷她很喜欢,也不知能不能洗得去痕迹,她心里真的有火。门帘撩动,下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厮,年纪和她相仿,紧接着,下来一个身材颀长的青年男子,一袭草绿黄锦袍内松外紧,上面印染着洁白华丽的图纹,发冠以一枚白玉簪子束之,长得剑眉星目,丰神俊朗。身上更有一种温润优雅气质,却不同于女子带着婉柔,而是蕴含一股阳刚气息,厚薄适中的双唇轻抿着,当他双目投望过来,清朗中似带着丝丝温润如春的微暖,江水绿,柳丝长,花正开……叶真希微微一怔,暗忖这小小县城竟也有如斯翩翩佳公子。身后小厮撑起了伞,那青年男子望向她来,“小姑娘,何事?”
声音醇厚亲切,一如他所散发出来的气息,优雅、温润、如玉。叶真希一指他的马车,再指自己身上的泥巴,直视他道:“你的车飞溅了我一身泥巴。”
掠眼她身上的衣裳,崭新崭新地,就连斗篷也找不着一丝褶皱来,的确沾了不少泥巴有碍美观。目光再掠至那张清秀小脸上,青年男子抛下句话:“阴雨天气,就是这样。”
转身缓步朝文定寺大门走去,小厮撑着伞紧跟后头。叶真希瞬间一呆,瞧这话说得,跟聊家常似地,可是她跟他很熟吗?居然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就走人?徒有其表的纨绔子弟,不道歉别想走!“给我下来!”
叶真希冷不防朝车夫出手,一个飞身跃上前头驾座,车夫完全没预料个小姑娘会懂得出手,避过她的横扫飞腿,听话的落了地。“哎!小姑娘,你要干什么?”
车夫三十多岁,瞧他落地的姿势也是个练家子,见她坐上驾座,手中紧拽马缰,急忙大声喝道。叶真希瞟他一眼,目光射向转身的青年男子,清泠泠的目光带着冷冽,“弄脏我一身衣裳就一走了之,你这人的素养未免也太糟。现在给我道个歉,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青年男子停下脚步,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温温地开口:“清和,你看她身上的衣裳值多少钱?”
小厮就瞧了瞧回道:“二少爷,小的瞧那小妹妹的衣裳,面料上好,做工精细,成色崭新如初,若是按照凤翔阁的价钱,面料加做工大概值三吊半钱左右。”
“斗篷呢?”
青年男子又问道。小厮再瞧了瞧回答:“还是按照凤翔阁的价钱,应该不超三吊钱。”
青年男子微点头:“清和,付这位小妹妹十两银子。”
“是,二少爷。”
小厮从袖中掏出个钱袋子,取出十两银子,对叶真希道:“小妹妹,劳烦你过来取银子。”
叶真希定定看住主仆二人,心里暗恼一句:算你狠!把手一伸:“赔偿我要了,道歉不能少。”
小厮满脸不高兴:“我说你这小姑娘还真能缠,还讲不讲理了你?想让我家二少爷给你道歉,省省吧你。”
“不道歉可以,这辆马车看着还能用,加上十两银子,我勉为其难收了。”
叶真希一扬秀丽柳眉,作势就要赶驾马车离开,那边,佩兰冲了过来,叫道:“小姐,你快下来,夫人等你等的着急担心。”
“佩兰,你瞧见我身上的泥巴污迹了吗?我一心前来上香祈福,这样子怎么礼佛祈福呢?”
说着再次看向那主仆二人,清越的声音又冷了几分,“此路非你开,大路人人走,明知此道不宽敞,路人行走在旁,不是放缓车速,而是恣意狂奔。我说得可有错?溅脏路人衣服,说一声道歉很难吗?”
小厮欲开口,青年男子微一摆手阻止,不动声色地道:“小姑娘,马车和十两银子都可以给你,道歉的话,你恐怕要失望了。”
一个眼神示意,车夫向他走来,小厮一脸愤懑,把十两银子抛向马车,叶真希稳稳接住。叶夫人已带着甘竹走过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青年男子轻掠妇人一眼,带着小厮和车夫直步寺内。叶夫人忙走到到马车旁问道:“希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好像听到你说要人家的马车……”叶真希微微一笑道:“不是要,是收,不收白不收。佩兰,我们就坐这破马车回去,如果不好坐,就劈柴烧了,这马么就放生吧。”
“小姐,这……”佩兰听得目瞪口呆,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看叶夫人。叶真希又道:“噢对了,那个老夫人走了没有?”
“还没有吧,我一直没看见出来。”
佩兰答道。叶夫人听得满头雾水,正想开口,却见叶真希跳下来,把马缰交给佩兰道:“抓稳了啊,我进去一下就回来。”
又对甘竹道,“外面太冷,甘竹姐姐陪夫人上马车先走。我和佩兰稍后就回去。”
说完一溜烟儿跑进了寺庙。才走进寺中庭院,就见一行人从大殿走出来,一位老和尚陪同在旁,正是那位老夫人,她身旁的俏丽丫鬟,神色不若来时开心,秀眉轻锁似有愁恼。叶真希正想走过去,从旁忽然走出主仆二人,草绿色长身锦袍,温润优雅的气质,跟那老夫人行了礼,一老一少说了几句,两人脸上均带着笑颜,心中不禁嘀咕,莫非是一家子人?那这钱袋子还要不要送过去?正暗自纠结着,忽见一小沙弥走来,叶真希心中一动,朝小沙弥招招手。“阿弥陀佛,老夫人,有位女施主要我把这个交给您。”
小沙弥说着呈上钱袋子,丫鬟一见失声道:“老夫人,这正是奴婢突然丢失不见的钱袋子。”
老夫人惊诧地问道:“小师父,那位女施主是谁?她在哪里?”
小沙弥手一指露天香坛右侧盆松处,“喏,就是那位穿粉红色衣服的女施主。”
老夫人和青年男子同时望过去,但见一抹粉色背影刹那消失在转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