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郁澜还是有护理经验在的,不算生疏,顶多就是翻身的时候有点吃力。 于是褚妄就又听到对方搬动自己时发出气喘吁吁的声音。 他有点想开口告诉郁澜,他本不用做这些,跟席筠说一声,就会有专门的护工和理疗师。 然而太久没人跟他对话了,加上刚才对方还短暂地找不到自己了,褚妄生怕又有什么新的未知条件,因此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把自己身体交给这位今晚刚认识的伴侣。 毕竟能找到个人说话不容易。 “褚先生,”郁澜的声音响起来,“您是不是心情还不错?”
褚妄:你是从哪里能看出来一个背对着你的灵魂心情好坏的? 郁澜当然不知道了,但他现在需要主动出击,只要褚妄没有直接否认,那不管怎么说就他这边先进了一步。 只要进了一步,那就可以快进到三个月后褚妄对自己体贴入微的照顾所折服,然后大手一挥打了一笔巨款,说哥没有什么能给你的,哥只有钱了,这点心意你得笑纳。 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风生水起,脸上的笑就越灿烂,手上的动作也越积极。 褚妄忍不住回头,就看到郁澜拿着块毛巾,对着自己的大腿两眼放光地擦着,嘴角快要咧到耳朵边。 褚妄:……心情好的人是你才对吧? 这画面多少有点不堪入目,褚妄收回了刚才那点要不要叫人进来的犹豫,重新背过去,说道:“嗯,是还可以。”
果然,一切都按自己的设想发展着! 郁澜美滋滋地想,就差摇头晃脑哼起歌了。 等他给植物人护理完,整个人往旁边的沙发上一趟:“褚先生,好啦。”
褚妄这才转过身,悬空看着不远处的人。 郁澜的脸有种令人目不转睛的漂亮,可等他闭目养神时,五官又透出一股很温润的秀气。他的头发是天生的自然卷,发梢又因为他此刻的呼吸微微起伏,看上去软软的。 褚妄曾经听过传闻,说郁家找回来的真少爷脾气古怪阴郁,可今天看来,不过就是有点小心思罢了,实在无伤大雅。 他自觉自己不算什么好人,但也难以想象为什么郁家会舍得把这样的孩子送过来。 他正想着,躺在沙发上的青年蓦地睁开眼,跟褚妄的目光猝不及防对上。 郁澜眨眨眼,露出一个很无辜的笑:“褚先生?”
“是还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做的吗?”
郁澜一副要为他发光发热的表情。
褚妄短暂地移开了一下视线,摇摇头,然后叫了一声郁澜的名字。 “那你呢?”“我?”
郁澜毫不犹豫地说,“我帮到褚先生就已经很好了,哪里还有什么其他的奢望。”
他看见褚妄沉默了片刻。 不过还没等郁澜再补充什么,对方就重新开口:“这样,我给你一个号码。”
郁澜刚掏出手机,褚妄就继续道:“不用这个。”
“你走到房间最里面,”他慢悠悠飘过去一点,给郁澜指路,“这里。”
这是一个储物柜,褚妄说了个密码,“啪嗒”一声,里面竟然还藏着一个保险箱。 郁澜震惊,难道大反派这就要等不及报答自己了吗! 他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声音颤抖起来:“这……” 褚妄没立刻回答,而是说了另一个密码,保险箱也应声打开。 里面除了一叠一叠封好的不知名文件,上面还放着一个手机。 “你把手机拿出来,”褚妄说了第三个密码,不过这个重复了一遍,“这个密码你记一下。”
这好像是个经过特殊加密处理的手机,郁澜震惊地按褚妄的安排先充上了电。 这时褚妄才把那个号码念出来。 “这是我的私人秘书,叫章妍,这个号码也只有她知道。”
褚妄解释,“你用这个号码联系她,她会对你放心的。”
“如果你要什么、缺什么,想做什么,都可以让她帮你。”
褚妄跟章妍约定过,如果真有什么事,或者他无法直接告知对方,如果用这个号码联系的话,那就默认是他授意过的,不必怀疑。 反正这事儿也很难解释,他也不知道郁澜的小心思是什么,这样还直接一些。 更何况,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醒,还能不能醒,事情也不会比现在更糟。 郁澜没想到才一个晚上就有了阶段性的成果:“这,我,真的不需要……” “不需要就放回去吧。”
褚妄看着郁澜的表情,饶有兴致地开口。
“……”郁澜眨眨眼,表情险些没绷住,“我,我先记一下密码。”褚妄第一次觉得自己五感鲜明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他点点头:“那也好。”
他看着郁澜先把柜子关好,又跑回床旁,坐了下来。 “不是都擦完了,你还握着我的手做什么?”
褚妄出声。
郁澜手指还落在植物人微凉的手腕上:“我这不是担心您跟我说着说着,又忽然关机了么。”他刚说完,就看见褚妄露出了今晚以来的第一个笑。 他没什么欺骗孩子的负罪感,但又实在觉得现在郁澜的模样有趣。 那还是先不告诉他实情好了。 “没事,”褚妄唇角很轻地勾了起来,消减了不近人情的距离感,“太晚了,你也需要休息。”
郁澜“哦”了一声,很上道地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您也要睡觉的。”
“那我明天晚上再来。”
他说,“褚先生晚安!”
褚妄看着郁澜小心翼翼地松开自己的手,还把房间稍微收拾了一下,然后小跑着往外走。 他没飘过去,郁澜过了两秒像是想起什么,又过来把刚才自己给他的手机拿走了。 最后,郁澜都走到门口打开门了,又压着门把手,扒着门探出颗脑袋来,犹犹豫豫的,对里面的灵体用气声说话:“那,那我回房间啦?”
褚妄声音扬起一点:“回吧。”
等门重新关上,脚步声走远,褚妄飘到床旁看了看一成不变的自己,又去了衣帽间,看着巨大的穿衣镜。 里面依然只有一面衣柜,自然是不可能映出一些飘到半空的灵体的。 有些遗憾,褚妄想,他无实体地被关在这里太久,都快要想不起笑起来是个什么表情了。 - 而在半个城开外的郁家,此刻依然灯火通明。 面色不虞的梁芝玉回到家,看见客厅里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表情才变了:“小翎,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睡觉?”
她两步走过去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会儿,有些责备:“你的身体本来就虚弱,还不知道休息,开着门吹冷风。”
郁翎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声音里有让人心疼的懂事:“我担心妈妈,怎么睡得着。”
说完,还咳嗽了两声:“妈妈,我还是有些不安稳。”
“这种事本来就该我去,我本来就不应该享受现在这些的,又被你们照顾那么多年,于情于理,也都应该报恩。”
“怎么又开始说这些了?”
梁芝玉叹了口气,“小翎,千万不要太自责了。”
郁翎的表情看上去快哭了:“可是我并不是您的亲生骨肉,血缘本就是——” “傻孩子,”梁芝玉揉了揉眉心,“这个抉择是全家一起做的,本就与你无关。更何况,你永远都是我的孩子,这绝不是一纸鉴定就能打破的。”
郁翎这才露出少许宽慰的表情。 她摸了摸郁翎的头发,眼神无奈但慈爱:“小翎,你就是太懂事了。”
“可是弟弟他……”郁翎又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他不提还好,一提梁芝玉就又想起半个晚上之前的难堪画面。 她想了想,还是没把这件事告诉无辜的郁翎。 不过她回来时听刚离开的人说,好像郁澜刚上楼,就去褚妄的房间,给植物人护理了。 她这才舒展了眉头,握着郁翎的手:“小翎,这件事是他自己选的,而且还好你没去,你的身体这么弱,还需要照顾呢,怎么能去受那份委屈?”
“可是我也不能眼看着……”郁翎咬了咬嘴唇,轻叹一声,“都怪我。”
“他无论如何也是我的弟弟,我知道他可能不会原谅我们,但我也想替您跟他解释一下,再拿些补偿……”郁翎说,“妈妈,明天我去看一看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