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一辆车牌号都是清一色88888的宝蓝色宾利慕尚,高调地横摆在鸣昇集团楼下。半天没有动静,保安却缩了缩脖子,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作啥都没看到。原因无他,那是宁总的车。虽说近日集团内流言四起,都在传宁家家变。还说宁总和老宁总在会议室大吵了一架,宁总的执行总裁职位要被罢免,内部大换血。但这件事八字还没一撇。就算给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上去干涉过问。车内。安静得只能听到快速翻动纸张的声音。窗外折射进来的明朗日光从男人的漆黑冷眸、剑眉薄唇一一滑过,落在他手里内容繁冗的文件上。一目十行。他全程一言不发,只是在“啪”的一声合上文件后,从胸腔处发出嘲讽意味十足的轻笑声,周身渐渐生出逼仄寒意。“宁总。”
安牧霖主动汇报,事无巨细。“如你所料,张启东开始在你去缅国这段时间,忍不住动手了,股东内部六成的人都被他笼络,唯他马首是瞻。好几个重要项目他都强硬插手,背地里用做人情去讨好别的合作方。还逼各部门用他的方案来执行,赔了好几个亿,集团内也颇有微词。”
这人没啥本事,但仗着家底深厚,祖辈又和宁家有几分交情,在鸣昇集团集资上市时认购了股份。平时就没少在宁泽延面前拿腔拿调。如今山中无老虎,他这只猴子自然是想尽一切办法谋取私利。集团上下的人都被其折腾的苦不堪言,被压榨加班不说,还得执行那些傻—逼方案。好几个人都忍不了提出离职。“听说他上周还在例会上和几个主管吵了起来,几乎收不了场。”
安牧霖摇头,透过后视镜观察着老板的神情,见他没出声,继续往下说。“老宁总私底下曾打电话给我试探你的意思,看样子,他也忍受不了张启东了。”
宁父这个董事长说到底也只是个虚名,股份比额远在张启东之下。除了委婉劝说几句,也奈何不了他。宁泽延单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框眼镜,黑眸中的寒意更甚,脸上表情高深莫测,唇角却意味不明地勾了起来。安牧霖在自家总裁的脸上看出几个赤—裸裸的大字来:不成器的废物,死期到了。他莫名有点热血,万分期待一会的好戏开锣。……三点半,董事会准点开始。张启东嚣张地坐在次主位上,甚至都不给宁父说话的机会,便抢了先。“公司不能一日无主,我先厚着脸皮自荐下,即便我并非年轻,但在商界上打拼少说也有十几年经验。手上客户人脉不少,绝对有信心能带领鸣昇更上一层楼。”
以他为领袖的一派纷纷附和,睁着眼睛说瞎说,把他夸成天纵之才。“我看张老挺合适的,他能力强,为人稳重又擅长交际,很多客户都愿意给他面子,往后交洽项目肯定大有益处。”
“当年张老在商界内也是名声大噪的人物,多少公司都想把他挖过去。若不是他有心退贤让位,想给年轻人机会,恐怕今天的鸣昇会别有一番风光。”
“对啊,张老在我们董事会中也是德高望重的人物,我们都愿意跟着张老赚钱。”
吹捧声不断,但也有少数不怕事的人出来反对。“张老现在尚且还未掌权就开始对公司事务指手画脚,听闻还因为你的一些偏见而搅合了业务部。谈了大半年的项目,让别的公司捡了个大便宜。我们损失惨重,若真是让你坐上总裁位置,恐怕我们连安稳觉都没法睡。”
“就是,年纪大了就该把位置让给年轻人来,我们的目光终究是老了,就别在这丢人现眼。”
“我看还是让泽延回来吧,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大事,年轻人冲动是正常的。总不能一次失败就否认了他的能力,这公司还是很需要他的。”
众说纷纭,宁父骑虎难下,迟迟一言不发,脸色难看得要紧。张启东强势地叩指,把桌面敲得哐哐响,怒视地横扫一圈后冷哼提醒,矛头直逼宁父。“这集团说到底也不是姓宁,我们这些股东别无他想,只是想有钱大家一起赚。现在公司上下乱成一团,宁董迟迟选不出执行总裁的人选,难不成是想揽权专干?”
不由分说便扣上一顶帽子。继而,又摆出一副为众人着想的样子来。“既然宁董做不出决定,那我们就投—票决定,也省得大家撕破脸,吵得难看。支持我的,现在举手。”
一语落下,“唰唰唰”十几个人举起手呼应。宁父眼神黯淡下来,满是无力与懊恼,垂在桌子上的手紧握成拳,唇角扯出自嘲的弧度来。若不是他太冲动将儿子罢免,鸣昇集团便不会落入到这种阴狠小人手里。这局面早在张启东的意料之中,他笑得狂妄又得意。“六成的人都支持,那日后张某定会在其位谋其职,为大家……”“砰!”
极突兀的一声生生截断了张启东的声音,大家不由得循声望去。震惊发现,站在门口的竟是宁泽延和助理安牧霖!男人穿着一贯的黑色西装,矜贵优雅,眉眼冷峻硬朗,眼神带着冷漠与高傲的情绪,以及身上那种来自上位者的逼仄压迫感。锐利的眸一扫,带着睥睨天下的王者气息,叫人看一眼都发怵。整个会议室在他出现的这一刻,彻底翻转气氛!宁父眼神一喜,心上的石头总算是落回到原处,但碍于身份,面上倒是没显露出来。反观张启东,脸上表情滚了滚,没想到宁泽延竟然会来股东大会。但想了想,木已成舟,也没什么好怕的,立马端起架子,大言不惭道。“贤侄,你来得正是时候,多亏大家抬爱,我如今坐上了执行总裁的位置,为集团效劳。若你日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看在我们之间的情分上,我大可以给你个小部门经理当当,也不算埋没人才,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