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宁泽延耳提面命的叮嘱,池嫣难得不厌其烦地应着,双手抱胸,邪肆不羁地靠着门,勾唇陷入某种回忆。电梯间的声控灯因为说话的动静,亮了又灭,灭了又亮。如银绸缎般的月光始终如一地从窗户照进来,落进宁泽延充满温情的眸底。自从重新签订了情人合约,她似乎看到了更加完整的宁泽延。他向来冷清寡情、擅长用一切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逼人妥协。可如今也笨拙用一些方法来讨她欢心,卸下所有的自我保护,只为了能够让她看到赤忱的诚意。就算这些话,她从前根本不能想象从宁泽延的嘴里说出来。曾几何时,她胃疼到不行,只是想喝一碗他煮出来的粥都被拒绝了,而池妍一个身体不适打来的电话,就能把人叫走。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她,这点改变,坦白说,着实让人无法招架。她的脑子里反反复复地,翻涌出一个念头来——天道好轮回!宁泽延栽在一个人身上,将对方视若珍宝的表情,原来是这样的啊。池嫣赫笑一声,眸底似是掀起一场海啸,而后又逐渐趋于平静。“真的不需要我陪你吗?”
宁泽延眼神幽深,贪婪地注视着她,发哑的嗓音带了某种蛊惑意味。“不必。”
池嫣淡定得仿佛没被触动到情绪,慵懒的音色无情道。“再磨叽,明天就别出现在我面前了。”
宁泽延的心思这才作罢,低声笑着说了一声“晚安”后,无奈地看着池嫣甩门关上。他担心池嫣晚上不舒服,干脆留在对门过夜。可才一转身,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让他整个人踉跄了下,手反应很快地撑住墙壁站稳,神情淡定如常。目光流转间,一切光景被陡然撕裂,从模糊不清到一片漆黑,只剩下云翳。又是什么都看不到了。宁泽延只花了几秒时间适应,随机从西服裤里掏出手机,用快捷方式给紧急联系人陆北煜拨去电话。通话很快接通。“送我回家。”
宁泽延声音压得很轻。陆北煜从胸腔处荡出不正经的笑声,格外不遗余力地揶揄。“怎么,被池嫣那妞赶出门,还是吵架了?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在外面晃悠是挺可怜的。”
“但你兄弟我可不是闲人,还有好几个女人在等着我一起谈笑风声呢,你还是让别人给你当司机吧。”
典型的落井下石。宁泽延冷淡地“呵”笑一声,唇角轻动,“我的眼睛又看不见了。”
话落,陆北煜顿时被噎得哑口无言,方才那点小得意顿时荡然无存,严肃起来,“我马上过去。”
十分钟后。陆北煜赶上来,就见宁泽延装着云淡风轻地在窗边赏月,长身玉立。这是生怕池嫣突然出现撞破了他的异样。他觉得又气又好笑,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上前搭了把手,搀扶着兄弟下楼。一路沉默。陆北煜担心他的病情,油门狂飙踩到底,到达别墅时,临时被喊过来的主治医生已经在门口恭候。医生拿着仪器检查一番后,再次苦口婆心地提出专业性建议。“宁总,您现在的病况非常不乐观,像今天这种突然失明的情况会发生得越来越频繁。我建议您还是尽早安排手术,否则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就会造成永久性失明。”
宁泽延吃过药,视物已经慢慢清晰,冷然应道,“我心里有数。”
这很明显就是不采纳医生的意见。医生人微言轻,也不敢再多劝,留下药物后便离开。陆北煜原本浑身跟没骨头一般窝在沙发上,大长腿大咧咧敞开,微眯着一双桃花眸,当下急得坐直起来,长篇大论地劝说。“我就不明白,之前你不做手术是因为还没把人追回来,现在两个人都你侬我侬差临门一脚在一起了,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人医生都出手术方案评估了,现在做手术成功率最大,你只要往手术台上躺两三个小时就能恢复光明。你这么拖拖拉拉的,最终只会伤害你的身体。”
道理他都说过无数次了,可面前这人根本就是油盐不进,对自己的身体完全不上心。也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等池嫣肚子里的孩子稳定些,我就去。”
宁泽延语气不以为意。陆北煜深刻认识到,永远没办法叫醒装睡的人,恨铁不成钢地摇头,话锋一转,又抛出另一个犀利问题。“那你打算瞒多久?别说我没提醒你,据我所知,池嫣最讨厌人欺骗她,要是被她知道,你的努力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一夜回到解放前。宁泽延眼眸低垂,长睫在灯光的映照下,在脸上拓印出淡淡的阴翳,唇齿间吐出几个波澜不清的字眼。“能瞒多久就多久,别让她担心。”
陆北煜无力地按了下眉心。这人以后绝对是令人顶礼膜拜的宠妻狂魔。不难猜到,他说等池嫣胎像稳定了才做手术,说到底就是怕碰上了百分之五的手术失败率,到时候没法照顾她。得多爱一个人,才会为对方着想到这种程度,为她托底。陆北煜在这一刻算是服了,自认自己无法做到这一点,不再劝他,洒脱地起身,摆摆手走人。……一个小时后,酒吧里。空气里杂糅着酒精和尼古丁的味道,舞池狂欢,而叮咚碰壁的酒杯声被音乐切割。却丝毫不妨碍它将人体内压抑已久的情绪统统勾了出来。绚丽多彩的灯光一束交替一束地打过来,将陆北煜这张男女通杀的绝美容貌镀得更加深邃。痞坏多情。人往那一坐,什么话都不用说,已经惹来不少人纷纷上前搭讪。陆北煜望着她们卯足了劲讨好自己,眼里没有一点波澜,只觉得无趣乏味,握着方口酒杯的手往上一抬,仰头将杯里的酒都喝尽。他挑着潋滟的桃花眸,用缱绻又温柔的音调一字一顿地笑说。“说完了都滚,老子不想陪你们玩了,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