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1 / 1)

病了两日。

  江叶骅进屋时,裹在厚重毛毯的青年席坐榻间,捧着茶盏,时不时打起寒栗。

  听到脚步声,他抬头,方睡醒不久,那双冷淡的清眸泛了红,水雾雾的。

  “啧,”江叶骅在榻前来回走了两遍,“小师弟,你这般,我都不忍离去了。”

  明日,他和哥哥要去妖界。

  妖界特殊,十二月与一月交汇之际,血月会从妖界升起。

  当夜,妖邪之气会达到顶峰。

  他们三师兄身为最强大的妖皇,受到的影响比所有妖都要剧烈,故而每年这时候,他和哥哥、四师姐都会去妖界相助。

  “白煞如何,可有交代。”

朝岁带着鼻音,含糊道。

  血衣母痋虽在他们手上,但如何控制母痋引出众弟子身上的子痋,别说青阳宗一派仙修,就是寻常的巫幽门人,都不知道如何做。

  说起此事,江叶骅脸一阵青一阵红,昨天咽下的火气重新腾了起来。

  那白煞,各大刑罚用遍了,竟是硬骨头,不吐露巫幽门半个字。

  他听闻后,昨夜亲自去了暗塔,发现此人确实嚣张,一边不交代,一边还有力气挑衅他。

  奄奄一息都要大放厥词,说这些天受的苦刑都是给他挠痒痒,他们青阳宗,是不是在跟他小孩过家家。

  若非一众长老拦着,江叶骅挽起袖子,打算连夜学搜魂术了。

  搜魂术是阴邪之术。

  此术可夺人记忆,半点不费口舌审问,不过邪术之所为邪术,便是因其有违天理。

  被搜魂者,除了要忍受神魂撕裂的痛苦,事后轻则失忆,脑海一片空白,重则魂飞魄散。

  身为仙修,若用此术,变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与邪修何异。

  白煞就是捏准这点肆无忌惮,皮肉之苦很难让他开口。

  故而一时间,审问僵住了。

  朝岁见他神色,猜到大概,能狠心挖掉眼珠做痋巢的人,皮肉之苦算什么,恐怕白煞在青阳宗受刑的日子,比在巫幽门还轻松。

  江叶骅见杯里冒着热气,望了眼门口:“我那弟子给你烧的热水。”

  朝岁挑眉:“嗯。”

  江叶骅想到正在扫洒庭院的少年,确认了朝岁对其的态度,“我那弟子如何得罪你了,”全峰的活儿,要他一人完成。

  病的这两日,全峰回荡的笛音是烦了些,但此事朝岁有些冤。

  今日才是扫洒弟子第一次当值。

  也就扫扫门庭,而且他怎么也没想到,小魔头连用法术偷懒都不会。

  他这个年纪,已经学会御风诀,将地面的枯枝烂叶、野石头扫起,丢到臭老道身上,弄个小土堆给他埋了。虽然臭老道转头召风卷起漫山遍野的枯花野草,给他直接盖了个山丘,他钻出来都花了几天几夜。

  臭老道欺负他那时候灵海小。

  虽说,至少比现在的旷阔......

  神识扫了眼现在的灵海,朝岁难得有点郁闷,他抿了口热水,“连法术都不教,这会当好师尊了。”

  江叶骅瞪圆了眼:“我第一天就把内门心法教了,还要怎样,师尊教我时,也是如此。”

  心法在,剩下的法术去道法阁查阅修行即可,谁还手把手教,又不是小孩,何况每月有玉蝉供他们争抢,赢了还能得到他亲自解惑。

  “想当我徒弟的,外面抢破头了,你还为他叫冤,”江叶骅道,“暮古圣地早想把他们那少主塞给我了,我不要而已。”

  七千年前,世间有十方圣地,后因灾劫纷纷覆灭,如今只剩三大圣地,暮古正是其中之一,虽有落寞之势,然祖上辉煌,族内曾有飞升者,子嗣后裔修行起来比旁人容易许多,且圣地有神器相护,底蕴强大。

  朝岁朝门外望了眼,嗓音残留着丝丝哑意,“说不定过些时日,缘分就到了。”

  江叶骅见他不适,没有多留,将一瓣干莲叶递去,“哥哥说若病痛缠身,可佩戴此物。”

  江叶骅说着十分纳闷。

  他记得往日在师尊身边修行,沈白休修为低归低,体魄并无异样,好歹金丹修士,哪会动不动感染风寒,之后只听闻他出师后诸多恶举,没听说弱不禁风。

  怎么来他宗里了,身子骨愈来愈弱,还一病三日,颇有一蹶不振的迹象。难不成,真是跳河自尽后刺激太大,道心破裂,真身摇摇欲坠了。

  江叶骅心虚地碰了碰鼻尖,想了想,拿出点刚发的俸禄,分了朝岁一小半。

  “拿去补补。”

  朝岁低嗅莲叶,指尖摩挲着叶片纹路,琢磨之际眼角余光扫到灵石。

  他眨眨眼,将灵石捞到了怀里。

  先吸,吸完灵炁再说。

  江叶骅走后不久,榻前多了堆灰暗的灵石,朝岁重新睁开眼,细长手指捻起莲叶,左右打量。

  莲叶上有法咒存在,触碰时,原主体内的禁咒有所缓解。

  江叶草多半知道什么。

  朝岁捏下颌沉思,视线中,多了颗红彤彤的灵果。

  “后山摘的离火灵果,”不知何时,嬴辛站在榻边。

  少年睫毛很长,离近了,一根根乌睫清晰可见,带着微卷的弧度,“很甜,师叔尝尝。”

  他弯起眼睛,似乎心情不错。

  灵果颜色红艳,表面凝了水珠,放在手心丝丝冰凉,些许甘甜在指尖弥散。

  朝岁眨了眨眼。

  果子没毒,但相处几日,他看出来了,小魔头心里有毒。

  回忆今早自己没做什么,只在系统撺掇下,送了他一个可以拉近彼此距离的礼物,朝岁默默吃起灵果。

  算了,总归是好的。

  一旁视线落在他枕边的干莲叶,嬴辛捏指,晦暗不明的眸光转回朝岁身上。

  江叶草江叶骅离宗了,此去妖界,至少大半月。

  血月将至......

  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在此之前,还有些事要做。

  *

  江叶骅时常神龙见首不见尾,不在是常态,众人习以为常,宗内一切按部就班,唯有暗塔处的守卫多了些。

  是夜。

  暗塔壁灯幽然,白煞被关在底层,地面施有法咒的铁门环绕形成牢笼。

  他躺在铺着干草的石床,摸了摸被块布蒙住的瞎目,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

  青阳宗是他见过最沽名钓誉、最愚蠢的仙门,如他一般的阶下囚,竟然还有地方睡觉,被沈白休当众扒得干干净净的瞎目,也被用干净布料蒙着。

  沈白休。

  思及此名,白煞心间恨极。

  他已经完了。

  从血衣痋落入青阳宗的那刻,他就已经完了,如今即便从青阳宗逃出去,对门主而言,也不过是注定被丢弃的废物。

  他不似江宴得天独厚,值得门主上心,除非、除非他拿回血衣痋,再戴罪立功,带走沈白休,还有青阳宗至宝......或许有机会。

  白煞在心间盘算着,忽而,空荡荡的通道尽头,传来动静。

  白煞不以为然。

  这些日子,每日都有长老来严刑拷打,施展苦刑,但这全宗上下,找不到一个毒辣的长老和核心弟子。

  所谓的惊雷鞭,震魂针,九幽冰火......算什么苦刑,他被关的这些天,指甲盖都未被掀起一个。

  白煞无不嘲讽地想,若是哪日落在他手中,不如让他来教教他们,什么叫严刑拷打。

  低缓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外。

  白煞慢条斯理地抬起头,不仅没有丝毫畏惧,甚至带着轻笑:“今日倒是早了......”些。

  视线中,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驻足门外。

  烛火在昏暗的墙壁燃烧,少年露出清隽眉眼,漆黑的眼看着他。

  白煞露出意外之色。

  “是你——”

  那个藏在假山里,想救沈白休的青阳弟子,他记得叫嬴辛。

  在魔舟时,他对其隐约有种奇怪感觉,颇为不适,可惜还未细细打量,被沈白休打岔支开了。

  “你来做什么。”

  “请教痋术,”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舒展,黑雾无声弥散开来,充盈在各个角落。

  “还有,拿走你一点东西。”

  *

  暗塔所在之地,与南山峰遥遥相望,中间竖有数座大峰。

  深夜灯火连绵不断,最是明亮的青云峰,一群群弟子结束历练,结伴下山。

  刚从宗外赶回来的纪元楚,一袭华贵紫袍,腰悬朗玉,像是哪来的贵公子。

  令越看到人影,快步过去,纪元楚阴沉着脸,俊美凌厉的五官透着戾气,令越见状猜到大概,压低声音安抚道:“都说了,搜魂术哪有那般好找,就算找到,你也不能学,不怕被发现逐出师门吗。”

  元灵剑被黑布包裹着,纪元楚抱在怀里,一言不发走了两步,地面枯枝被他踩的粉碎。

  令越心下微叹,拍了拍少年肩膀。

  他与纪元楚总角之交,知道其心里藏着血海深仇,白煞迟迟不吐露十年前的祸事,他心中着急,哪怕使用邪术也再所不惜。

  但且不说能不能学会,搜魂这等级别的邪术,不是谁都能拿到修行之法。

  “纪师兄,”声音从后方传来。

  两人回头,令越皱了皱眉。

  来人穿着绣线精细的锦袍,嘴边有颗痣,手握中品剑,身后跟了好几位弟子。

  是赵黔。

  入青阳宗,除了有幸被江叶草和江叶骅收为弟子,还有两条路,十年一次的入宗试炼或成为某长老的弟子。

  赵黔就是后者。

  他修为平平,勉强到了筑基后期,凭实力和运气都入不了青阳宗,不过来头大,是暮古圣地一个旁系子弟,故而有长老愿给几分薄面,将他收入座下。

  见赵黔靠近,对纪元楚摆出讨好模样,令越皱了皱眉。

  赵黔在宗内耀武扬威,他不喜此人,尤其上次他不在,纪元楚抢了嬴辛玉蝉,若他猜的不错,就是赵黔怂恿的。

  说来奇怪,赵黔出身圣地,同门包括他在内,这厮谁都不放在眼里,唯独对两个人态度莫名。

  一个是嬴辛。

  他对嬴辛轻蔑又忌惮,想下手欺凌,又不敢亲自动手,只嘴上说说,然后派身边的人去欺压。

  对纪元楚,则带着若有若无的讨好。

  “纪师兄,看你眉头紧锁,可有何困扰,”

  纪元楚心情不愉,冷着面孔本不想搭理,蓦然想到赵黔来自圣地,说不定对搜魂术有所了解。

  他在赵黔有些期待的神色里,张了张嘴。

  窸窣动静响起,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撇开挡路树梢。

  这是条荒僻的曲径,平日无人,许是没想到路口站了这么多人,嬴辛驻足,一手还保持着拨开树梢的姿势,露出微微诧异的神色。

  落叶在地面沙沙作响。

  赵黔讥笑了声:“这不是备受我们沈师叔青睐,南山峰唯一弟子么,三更半夜去何处了,难不成伺候得我们师叔不高兴,被扫地出门了。”

  树下幽暗,看不清少年神色,嬴辛手指微蜷了蜷,轻描淡写地折断树梢,扔到一旁。

  “你好像没弄清自己的身份,你只是宗内客卿长老的弟子,与玄门一脉没有任何关系,” 他淡漠道,“别给自己脸上贴金,叫师叔,你都不配。”

  赵黔黑了脸,看着嬴辛目露凶光。

  玄门,是指玄沐仙尊一脉。

  嬴辛表面说的是玄门,实则指代什么,只有他们两人清楚。

  赵黔脸色阴晴不定,半晌,“呸——”了声,有恃无恐道:“再怎么都比你个灾星废物强!”

  嬴辛从出生就是弃子,圣地少主已定,死了也轮不到他。

  想不通一贯避让的人,今日怎么讽了回来,还点他身份,赵黔上下打量,终于知道这抹怪异感哪来的了。

  少年穿的有些太好了。

  他外披了件金边玄色的斗篷,内着柔蓝色丝袍,束发之物由布条换成了一枚精致的银扣。

  乌发间,一条红缎笔直垂下,尾端系了颗雪白玉珠。

  倒不是这些服饰有多贵重,而是哪来的,明明以前,他都是穿着最单薄便宜的弟子服。

  “沈白休对你倒是不薄。”

赵黔咬牙切齿。

  本以为是去南山峰受折磨的,谁知享福去了。

  在圣地,这灾星可是过的连奴仆都不如,什么时候能有件好衣裳了,难不成,真让他找到靠山了。

  赵黔又惧又嫉,带着两人上前道:“你发间珠子不错,拿来我给你保管。”

  他想要打压少年,效仿幼时在圣地,一群人将小天煞孤星踩入泥潭再也起不了的模样。

  仿佛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安心些。

  令越看了眼身旁,十分意外。

  纪元楚出奇安静,忘了艳羡,只皱眉望着树影间的嬴辛,“阿令,你觉不觉得他与平日不一样。”

  令越没听清:“什么。”

  纪元楚默了瞬,摇摇头没有说话,静静看着赵黔往前走。

  他的前方,少年长睫半遮的眼,犹如幽深无波的潭水,深不见底。

  路边沙沙作响的风叶声,不知何时停了。

  一小段路,赵黔莫名出了身冷汗,好似前方走向地狱了般,他壮胆似的冷笑了声,拿出平日做派,阴测测道:“你该感谢还有纪元楚两人在场,否则,这等偏僻之地,我弄死你都没人知晓。”

  嬴辛目视四方,忽而弯起眼睛。

  “有道理。”

他道。

  随后视线落在后方两人,低笑说了句,“你们一起好了。”

  赵黔还没明白意思,嬴辛睫毛轻轻一掀,露出冷瞳的刹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如插翅难逃的网扑面而来。

  赵黔呼吸一窒,下意识想要逃跑,腿脚全被束缚了般,定在原地一动不能动。

  两步之遥,嬴辛笑着看他,像在看一只黔驴技穷,正垂死挣扎的蝼蚁。

  看了看,他脚步微动,似是想要近距离观赏。

  想到圣地传闻,赵黔瞳孔惊恐地缩了缩。

  “叮——”

  骤然一声脆亮的铃铛声,打破了窒息的宁静。

  紧接着,便是清脆愉悦的“铛铛~”“铛铛~”声。

  嬴辛止住步伐,脸上笑意消失殆尽。

  少年变得生性不爱笑似的,眉眼阴郁,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众人循声望去,视线落在嬴辛腰扣系着的一个坠饰——敲木鱼的光头小和尚。

  仔细看,木鱼是铃铛。

  随着小和尚敲动节奏,发出“铛铛”的轻快脆响。

  与此同时,嬴辛四周灵气环绕,将他包裹起来。

  这是召唤铛。

  有人在施法唤他离开。

  突如其来的声响,将所有人从莫名的恐惧拉了回来,恍然做了场梦。

  神智恍惚的赵黔回过神,发现铃铛,陡然大笑起来。

  他冷冷嘲讽:“像拴狗的铃铛。”

  纪元楚:“好想要。”

  纪元楚:“......”

  他瞪向了赵黔,一脸不悦,赵黔默然。

  另一边,嬴辛消失在原地,落在南山峰一座瀑布岸边。

  此地是朝岁白日发现的风水宝地——

  仙水帘瀑。

  帘瀑边的栈道间,架着座有结界的木屋,四季如春。

  轰隆水声震耳欲聋,嬴辛看向屋前点着孤灯,卧在藤椅上的身影。

  水珠飞溅,朝岁晃了晃绯袍下的白皙手腕,一条红绳系在上面,中间绑着与他腰间相同的木鱼铃铛。

  “真方便。”

  嬴辛紧抿了抿唇,审视朝岁四周。

  茶水,满盘离火果,暖炉,披衣,熏香......样样齐全。

  嬴辛舌尖抵了下牙根,平和的嗓音才缓缓出来,“师叔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朝岁从桌上抽了本书,掷了去,“睡不着,劳烦师侄讲讲故事。”

  嬴辛指骨收紧,险些把话本扬了。

  “怎么不过来,”朝岁指向身旁小凳子,“我还给你准备了坐处。”

  嬴辛站在原地。

  半晌,在朝岁注视下,他敛了敛黑眸,翻开话本坐了过去。

  “相传在千年前,在十方圣地掌控三界的时候,一位圣地大能,收了三个弟子,大弟子天资聪颖,道法自然......”

  结界将轰隆水声阻拦在外。

  少年嗓音清冽,入耳如山涧潺潺泉水,字字清晰。

  本是无聊之举,此刻倒真有几分享受,朝岁惬意地闭了闭眸。

  一炷香后,随着他睫毛没了颤动,另个清冽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完全静了声。

  嬴辛阴森森看着熟睡之人。

  灵海里的系统:“......”救命啊,仙君快醒醒!

  它觉得不妙!!

  神识同样在灵海的朝岁,略一沉吟,发现醒不过来了。

  他好奇嬴辛如何做到的,透过领域,看到少年掌心浮现出一簇黑炎,低头靠近了他。

  黑色火焰照亮了雪白清冷的面容,在躺椅上的熟睡身影,穿着绯红长袍,青丝席地,逼近的黑炎映照间,他皮肤有种近乎透明的白。

  嬴辛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他时间不多了,南山峰是个藏身的好地方,他不允许血月焚痋的时候,有任何变数。

  而沈白休......

  “你说,他会不会把火呼在我脸上,烧的我面目全非,神形俱灭。”

朝岁询问。

  系统在灵海里缩了缩。

  魔炎离的太近,即便躲在此处,它也会受到影响。

  “如果是我的话,多半会,”没人理,朝岁自言自语,“那这身体就死掉了。”

  系统几近崩溃。

  它命真苦,真的。

  本就极难攻略的阴郁大反派,摊上个喜欢在雷区蹦跶的仙君,一点都不好好做任务!

  朝岁看向角落瑟瑟发抖的灵团。

  这是系统本体,此刻像个棉花球,吓得开始不自觉吸四周灵炁。

  朝岁伸手拍了拍吓瘫的软团子,边安抚,边让它把吸进去的灵炁吐出来。

  “开玩笑而已,他不会动手。”

  系统不大相信,嬴辛分明是看死人的眼神。

  朝岁揪起它,往外怼了怼,系统这才发现,逼近朝岁的危险黑炎已经退去。

  可没等它松口气,就看到嬴辛咬破手指。

  任殷红血珠流了会,他将指尖,慢悠悠放在了朝岁唇间。

  微微一蹭。

  试探过后,他弯起嘴角,从那苍白唇瓣重重擦过。

  血顷刻染了上去。

  系统心间一梗。

  这是——

  “嗜我之血,以我为道,尊我之令,以我为王.......”

  比它想象中还快,不仅黑炎诞生,嬴辛还学会了操控人心,他在将朝岁变成任他控制的傀儡,系统遍体生寒。

  好阴狠的心!好险恶的人!

  魔头果然是魔头,朝夕相处多日,纵仙君有不妥之处,闹腾烦了些,也不必如此狠辣吧!

  亏它还教仙君给他买好看的衣裳发饰,厉害的佩剑法器,屋里摆放准备教他的法术卷轴......

  终究是错付了!

  系统泪眼汪汪向朝岁望去。

  仙君一定伤心极了。

  系统回过头,却瞧见灵海里,一直懒洋洋的俊俏神魂,竟难得打起了精神,流露出丝丝兴奋。

  系统:“?”

  第一次做傀儡的朝岁:紧张。

  *

  清晨破晓时分,天边一缕曙光穿过缝隙,落在木屋床上的青年身影。

  他乌黑睫梢微颤,缓缓掀起。

  仍是平日模样,一片清明,只是若有人能望进眼眸深处,就会发现那有缕朦胧黑烟。

  “师叔醒了。”

  朝岁看向说话的人,在床边守了一夜的少年,笑容明朗无害。

  朝岁没有回应,安静坐着。

  嬴辛眼神微变,片刻之后,他终于有了动作,试探性地,歪着脑袋凑近朝岁,斜侧自下而上的视线,细细打量着他。

  朝岁嘴角险些翘起。

  视线中,第一次施展傀儡术的少年,竟像只好奇的小灵宠,毛茸茸凑近脑袋看他。

  似是觉得四周没有危险了,那双褪去伪色的黑眸,出奇的亮堂。

  朝岁任他打量,随后抓住某个空隙,四目相对——

  系统在灵海瞬间陷入沉默。

  朝岁:“说话。”

  短暂沉寂后,系统发出石破天惊的叫声,“啊啊啊啊——”

  它是愚蠢的:“而你,我的仙君,你是真正的神!”

  朝岁在灵海的神魂,看着狗腿子似的绕他打转的系统,支颐问:“如何了。”

  系统激动的快要落泪:“好感已经拉满了!”

  它从来没想过,还能这样反向操作。

  原来仙君心里,还是惦记着任务。

  少年天性凉薄,就算有人为他挡刀死在面前,那双淡漠的眼,也不会泛起多少波澜。

  想要夺得好感,难如登天。

  现在不同——

  无论过往恩怨,与嬴辛而言,朝岁现在变成了自己的傀儡,不仅可以给予信任,还把他归为了自己所有物。

  即是自己的,他对‘朝岁’的好感瞬间转负为正,且顷刻间,来到了最大值!

  朝岁斜斜挑起的俊眉,流露出一点儿大尾巴狼的得意。

  他没系统想的那般多,只是想偷个懒,哄小孩太难,哪有骗小朋友容易。

  一直挨揍的小恶狼,终于舍得亮亮爪牙,把他变成‘自己人’了。

  可喜可贺。

  朝岁神魂起身。

  任务完成,收拾收拾走了,朝岁极具仪式感的,用指尖掸了掸衣上不存在的灰尘。

  系统见状:“仙君去哪。”

  “任务完成,当然是回去渡劫了。”

  系统哑然:“好感值没到一百。”

  朝岁微眯起眼,“不是拉满了吗。”

  “是满了,达到了他对任何事物好感的顶峰!”

系统解释道,“但好感值没到一百......”

  朝岁:“那现在多少。”

  系统报了个数字,朝岁险些以为听错了。

  “多少?”

  系统重复了遍:“七。”

  朝岁:......?

  面对投入百分百信任,相当于自己分身的傀儡,好感值才七……犹如正常人看路边花草的水平......

  那一直以来,其他人在他眼里,是什么。

  路边垃圾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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