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也在看着她，和她不一样，目光落在她脚上。
她换下的鞋是新的，刚穿上的也是，袜子自然一样，边缘还带着花边，颜色鲜艳又漂亮。 或许是自己没怎么穿过新的、属于他的，完好的袜子和鞋，所以他总会忍不住关注别人的。 说羡慕也好，怎样都罢，就是会忍不住看，忍不住想，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拥有完整的，适合他的鞋袜啊。 宋青不自觉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腿，第一次觉得，没了腿脚还是有好处的，不用再捡别人的鞋子，穿不合脚的袜子。 他所有的鞋袜，基本都是别人或送或施舍的，也有些是新的，只不过是别人穿不了的才会给他，比如节俭如叔叔婶子贪便宜买了网上的袜子，结果穿起来掉色，或者给小孩买了质感不好，小孩不愿意穿，大人又穿不了就会扔给他。 他捡过叔叔婶子十二岁小儿子的袜子，其实穿起来挺舒服的，但是太小，只能拉到踝骨下，绷得还很紧，不过和不穿比起来，已经很好了，还是新的，所以他依旧好好的收着，在该穿的时候套上。 也拾过叔叔婶子给堂妹买的丝袜，堂妹嫌弃抽丝严重，被人看到了丢脸，剩下的大半沓都不穿了，有七八双，叔叔婶子觉得浪费，转而给了他。 也是新的，而且袜子在鞋子里，几乎不会漏出来，所以他无所谓。 如果还有腿的话，这会儿她换鞋，他也要换的，一换就能看到他不合足的袜子漏出来，亦或者是带着玫瑰花图案的丝袜。 他还记得曾经在跑操的时候崴了脚，鞋子掉了，那只穿了玫瑰花图案丝袜的足漏出来，被人嘲讽说他娘娘腔，穿女孩子的丝袜，还有人骂他死变态。 他都不予理会，那时他理所应当的觉得，那些人只不过是生命里一些微不足道的过客罢了，为什么要为了他们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伤秋悲冬。 丝袜他也还是照穿的，当然也照样会被拿出来说事，还有人拍照，有人要他脱下来，有人说他丢男人的脸，他都无动于衷。 因为那些人不会懂，如果丢了就没有袜子穿，没有袜子会比较费鞋，他的鞋子和别人不一样，是要穿很久的。 那时候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丝毫没有害臊过，现在会很难堪吧。 没了腿，也省了一次丢脸。 入户柜前，南枝已经换好，起身推着宋青的轮椅，带他去往客厅，路过那个水晶灯的时候，她特意告诉他，“不要杵在这个下面，这个很重的，有掉下来的风险。”这是一个很大的安全隐患，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住进来也有一阵子，想过换各种东西，唯独没有考虑过将它取下来。 但现在不是她一个人住，也许是时候拿下来了。 南枝暗暗将这个记下来，同时推着宋青往深处走。 公寓不小，还是上下两层，但原来的主人似乎只打算一个人住，所以上下只有一个房间，在楼上，楼下就是用作客厅、厨房和办公的。 大框架已经定下，再加上她在边上实习，着急住，妈妈没有再添砖加瓦增加甲醛，就找人清理了一下，加了一些软装和洗手盆、床等等大件就算搞定，所有窗户打开，又空了半个月后她搬了进来。 之前房主装修到一半没钱，房子已经空了近一年左右，测试过，是合格的，可以住。 这里的情况南枝没打算隐瞒他，实话实说道：“只有二楼有一个房间，只能暂时委屈你在一楼客厅住。”
她边说边去拉沙发，“这个是沙发床，又能当沙发又能当床。”
之前妈妈来给她装修的时候就考虑到了，没有多余的房间，朋友来了或者他们想女儿过来住怎么办，所以在客厅多花了点心思，定做了这个沙发床。 很大，2.4米宽，拉开2米长，睡一个宋青绰绰有余。 她将沙发床展开，竟还有些过度宽敞，看起来像霸总的五百米大床。 她左右瞧了瞧，将她等人高的熊从橱柜里拿出来，扔在沙发上，床上本身也有很多大的抱枕，占了一部分位置，好了很多。 南枝又拉了玻璃门给他展示，“这个可以上锁，通往阳台那个也是，你从里面锁上，就是我也打不开。”
这种玻璃门是锁扣式的，没有钥匙，只能从内里开关，所以南枝说的不是假话，锁上的话她从外面还真开不了。 她又扯了扯帘子，告诉他晚上可以把帘子拉起来遮光的同时避免隐.私被看。 虽然她不会瞧，但担心不小心望见。 玻璃隔断是上推拉式，下面没有滚轮，所以他的轮椅可以进出无障碍。 厨房和洗衣房也有玻璃隔断，洗手间自然也是，所以其实客厅可以说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空间。 南枝边安排他，边热心地抱来床单和被单还有被子，这些她有很多，是早前奶奶给她准备的嫁妆，她觉得留到那时候都成老古董了，所以能现在用就现在用，都是新的，还没拆封，南枝当着他的面撕开包装袋。 宋青看着地上堆成一堆的薄膜，和剪下的一个个标签，只觉得给他用可惜了。 其实给他用盖过的，用过的，不要的就好。 他想告诉她，但她动作迅速，已经铺好套好，因为一直在说话，他也不好打断，等她讲完，该弄的都弄的差不多。 现在提换套旧的，等于重新来过，她只会觉得他事多吧。 新到一个环境，他也摸不清她的性子，不知道多话会不会被讨厌，琢磨来，琢磨去，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南枝讲完周边环境，和客厅的设施，又带他来到厨房，做饭的锅碗瓢盆在哪，冰箱里有什么，洗完衣服挂哪。 就连洗手间都带他转了一圈。洗手间有门槛，他不好进，但马桶离门近，南枝将餐边椅拉过来，放在进门处，他先坐在椅子上，就能到马桶前。 通往洗澡间的路上也放了两个椅子，洗手台倒是不用，在外面，轮椅可以到。 南枝本来想让他试试，但他笃定可以过，她也就作罢，关上洗手间的门，从楼梯下的小仓库翻出一个快递来。 宋青看到那个小仓库时眼神微亮，他觉得自己睡这里就好，但仓库里堆满了杂物，还打了很多架子，满满当当，没办法住人，他只好跟着南枝回到客厅。 南枝在组装衣架，一个简单的，她本来打算放在洗衣房挂衣服的。 她还是觉得衣服要晒要见太阳才好，所以虽然有烘干机，用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心里有整顿房间的想法，但因为每次下班都有一种死过一次的感觉，买了一周多，一直也懒得弄。 趁着今天一口气整了。 衣架很简易，腿支开就好，宋青在她旁边，手伸了伸，看得出来想帮她，还没来得及她已经撑好。 南枝又去小仓库拿了一些衣架过来，然后是他的行李，准备将他的毛巾和湿衣服挂上去。 给他收拾行李的时候发现的，床头挂了两件湿衣服，是他穿在里面的T恤，看着刚洗，因为没地方放，只好用塑料袋装起来后一起塞进小包里。 南枝拿出来，宋青在一旁，接过来要自己挂，南枝也没拒绝，给了他。 她自己闲着无聊，也怕他不好意思，主动将他的牙膏牙刷等等放在洗手间的桌面上，那块装着肥皂的盒子她也看到了，一起好好的搁着。 南枝住进过别人家，知道寄人篱下的感觉。 准确地说是爸妈家，她刚去的时候爸妈和她还很生疏，不知道说什么，也没有怎么安排她，吃了饭就散。 她因为是后来的，住的房间很小，刚腾出来的书房，没有洗手间，也没有衣柜和落地衣架，衣服都没地方放，其它东西自然也是，书房里塞满了书，她两大包的东西只能挤在角落。 上厕所也是个问题，外面的洗手间属于公用的，因为大家每个人的房间都单独有，就像三个和尚没水喝一样，外面的洗手间很脏，马桶上还有尿渍，没人打扫。 爸妈从她进门的第一天开始就是甩手掌柜，没有给她部署过，她又是腼腆的性子，这么生活了几天才自己买了落地的衣架，自己去把客厅的卫生间收拾出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那是她爸妈家，她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有些不知所措，但做些什么还算理直气壮，宋青只会更不好意思吧。 受过气，经历过尴尬期，积累了足够多的经验，所以她不能让宋青也这样。 她要把宋青安排好，避免他和自己一样，第一天只能住酒店，第二天爸妈才收拾好书房，三五天都没有想过她需不需要挂衣服放东西，她也不会让宋青因为将化妆品，牙膏牙刷洗脸巾放在公众洗手间，占用了位置就被说。 他那边的小客厅没有洗手间，就像当初她那个书房一样，只能放在外面。 他无需每次都大包小包的收起来，然后再每天早上要用到的时候拿着包进洗手间，用完再收回去。 他可以随意。 南枝回到宋青身边，矮下身子本意是想看看还有没有能帮忙的，无意间瞧见几张照片来。 包是她收拾的，但本身里面已经有了一些东西，之前她和宋青不熟，觉得给一个男人拾掇衣物多少有点尴尬，只顾一股脑的往里塞，没有细看过，这会儿才注意到。 她好奇，多瞧了几眼照片上半露出的人影，和若隐若现的一双长腿，宋青大概发现了，主动道：“是之前误入同学的镜头，同学拍的，出片后也给了我一份。”
他大大方方谈起，看着样子应该不是什么隐秘，南枝指着照片问，“我能看看吗？”
她对宋青以前的样子还蛮感兴趣的。 宋青点了点头。南枝果断拿起照片翻了翻，有好几张，记录了一个女孩子从捂脸偷笑到摔倒。 她身后不远处就是宋青。 穿着校服，身形消瘦，双腿修长的宋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