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弥漫在小院中,一片漆黑如墨。谷南伊牵着两个孩子,非晚另一只手里攥着一盏油灯,时不时闪动的橘色光芒,很快给这冰冷的冬夜带来一丝暖意。谢向云已经迎着两位兄长进了院子,一边咋咋呼呼地问:“真的是狼群?有多少头狼啊?大哥二哥也太厉害了!你们都杀死狼了吗?”
谢见宵觉得胞弟有些聒噪,可不忍在这个时候斥责他,只道:“别挡在院门口,先进屋再说。”
小胖子瞧见大哥扶着谢砚南一边胳膊,微微一愣,赶忙让开了路。“大哥,二哥!”
非晚捧着油灯,已经到了近前,双眼忽闪忽闪地眨了眨,看向他们后面问:“爹呢?”
谢砚南压抑不住喉咙的痒意,轻轻咳了咳,又装作毫不在意道:“爹在外面收拾,很快就进来。”
非晚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二哥受伤了吗?”
小姑娘自然而然地走上前去,想要去检查他抬不起来的右手臂,却听见身后传来桑榆的声音:“非晚,躲开!”
桑榆的这一声叫喊充满了惊恐焦急的情绪,非晚从未听哥哥发出过这样的声音,一时间竟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和她一样高的哥哥,挡在了自己面前,将她挡的严严实实。暗处扑出来一头蛰伏已久的狼,绿色的眼睛在灯光下,幽幽闪着光!野狼的动作很快,几乎是瞬间就从墙根扑到了近前,谢见宵和谢砚南离得太远,根本做不出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野狼扑向幼小的弟弟妹妹。“桑榆!”
耳边是众人的惊呼声,男孩紧紧闭上了眼睛。野狼冰冷的眸子、雪白的獠牙深深刻在他的脑海中,还有那漆黑的爪子,锋利又可怕,下一秒就会迎面而下。桑榆下意识地抬起了手,挡住自己的脸,却被另外一股柔软的力量推开,跌坐在地上。他睁开眼睛时,妹妹已经哭了起来,嘴里不住叫嚷着:“娘!娘!哥哥,快!”
出事的那一刻,谷南伊是站在两个孩子身边最近的那个。诚然,野狼凶猛地扑来时,她也害怕,可眼睁睁地看着因为保护妹妹的桑榆被扑倒,她做不到。谷南伊来不及多想,只推开了男孩,撞上了野狼的利爪。霎时间鲜血淋漓,她疼的眼冒金星,后背仿佛撕裂了一般,痛感在一息内传遍了全身。野兽将她按在了爪下,张口就要咬下来。谢见宵和谢砚南迅速冲了过来,前者用弓死死套住野狼的脖颈,用一股蛮力阻止住野兽的攻势。他死死抱住那头不住挣扎的野兽,抬头唤道:“二弟!”
谢砚南原本已经抬不起的右手,此时重新握住了匕首,狠狠地朝野狼脖间的动脉扎下!鲜血喷涌而出,迎面飞溅了他一脸,温热又腥臭,让人几欲作呕。野狼奋力挣扎了几下,慢慢越来越无力,终于在谢见宵铁钳一般的桎梏下断了气。两兄弟顾不上收拾自己,非晚的哭喊声已经越来越哑:“呜呜,娘!娘!”
桑榆也大哭了起来,嘴里不住喊着谷南伊。谢向云拼命抱住妹妹,阻止她扑上去:“非晚别动,别动她!她在流血!大哥二哥,爹呢?桑榆快去找爹!把爹找回来!”
小男孩顾不得擦眼泪,朝院门外飞奔而去,路过门槛时,狠狠地摔了一跤。他顿时头晕眼花,手上、腿上也硬生生磕出了血。桑榆迅速爬了起来,摸黑朝林子里面跑,一边用尽力气大喊:“爹!爹!”
谢初尧原是在清理院门前的野狼尸体,将一头头野狼拖进林子里。如今大雪封山,到处都没有食物。若是放任这群尸体在院门前,只怕血腥味会引来更多的野兽。他在听到非晚的哭声时便已经停住了手里的动作,迅速朝家中赶去,正好遇到了跌跌撞撞跑来的桑榆。男人脸上笼着厚厚的寒冰,一把捞起桑榆,急声问他:“非晚怎么了?”
桑榆哭叫道:“娘被狼抓伤了!娘被狼抓伤了!”
他不停重复着这几个字,谢初尧心下一沉,抱着男孩疾步赶回了家。院内一片浓重的血腥味,非晚手里的油灯已经摔在地上,早早地熄了。谢见宵和谢砚南围在谷南伊身边,有些不知该如何动作,非晚无措地哭着。谢向云急急忙跑回房间里又取了一盏灯来,这才把小院照亮了。谢初尧放下了桑榆,快步上前,却见谷南伊混身是血地倒在地上,几乎已经失去了意识。“谷南伊!”
他单膝跪在地上,去看女人的伤势,只见她的后背几乎已经是皮开肉绽,被野狼生生抓得血肉模糊。谢初尧没有丝毫犹豫,沉声吩咐:“见宵,砚南!你们帮我把谷南伊抬到床上去!向云去烧热水,桑榆和非晚把家里的干净布料找出来,再去拿剪刀!”
几个孩子听了吩咐,迅速行动起来,就连桑榆和非晚两个最小的孩子也不哭了,急急忙忙去柜子里翻找剪刀和白布。谢初尧轻轻地将手臂放在谷南伊腋下,缓缓将她前半身抱了起来,谢见宵和谢砚南去抬起她的后半身。三人合力将谷南伊抬进了房间。背上火烧火燎的疼痛已经让谷南伊分不清楚今夕何夕,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在被挪动,剧烈持续的痛感,还有不住流失的鲜血,让她迅速虚弱了下来。“好疼,好冷……想,想回家……”她嘴巴里喃喃说着无意识的话,大颗大颗的泪水和额上脸上的冷汗齐齐落下,一张脸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谢初尧仔细辨别她的声音,却始终不能听清楚,只好沉声在她耳边道:“别睡,谷南伊,不许睡!”
厨房里本就烧着水,谢向云端了一盆滚烫的开水过来,气得谢砚南直想打他:“蠢货!你这是要烫死谁!”
小胖子满脸紧张,赶忙放下水盆,又跑去了院子里接冷水,飞快跑了回来倒进木盆里。桑榆和非晚已经把剪刀和干净布料取了过来,谢初尧吩咐两个少年道:“见宵,砚南,你们两个帮我按住谷南伊的四肢,不要让她挣动。”
两人齐声应是,上前按住了谷南伊。在桑榆和非晚含满泪泡泡的注视下,谢初尧拿起剪刀,动作利索地将谷南伊后背上的衣服剪了下来。布料沾着血肉,撕扯开时,疼得谷南伊混身发抖。她原本有些恍惚的意识瞬间回笼,又开始哭了起来:“好疼,好疼,别动,别动我……”谢初尧下手很快,动作却尽可能轻柔,不多时便把她后背上的伤口完完全全露了出来。男人不习惯安慰别人,可看谷南伊哭的那般凄惨,终于忍不住道:“别哭了,留些力气。把力气都哭干净,还怎么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