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刘家不把他当外人，买地的大事儿也拉着他们兄妹俩商量，他也跟着出了主意。“大全叔不用担心地太多种不过来，眼下家里银钱足够，买一头健壮的耕牛，干起活来相当于四个人力。再则，可以考虑雇佣一些人来村里耕种。我在县城待过一段时间，认识不少人品过得去的朋友，他们可以帮忙牵头介绍。”
自耕农阶段的夫妻俩完全没有花钱雇人的意识。只有地主老爷家才有佃农呢。金芽头一个捧场：“雇人现在就可以考虑提上日程，我得调教完了才能放心把人放在村里。工钱好说，但开春播种之前至少要一个月的岗前培训。”
岗前培训这个词太超前，但好在他们能明白大概的意思。金芽武力值这么高，背后还有个厉害的师父，想来做这些事情肯定拿手。虽然夫妻俩完全不知道自家闺女儿啥时候拜了师，啥时候学的艺，但不妨碍他们支持金芽。刘大全在家的时间太少，温氏隐隐约约有察觉，只是抱着难得糊涂的心态，不去深究。打消了劳动力的顾虑，刘大全欢欢喜喜带着钱和一点小心意去了村长家。事情很快就办妥了。金芽在村里的地位今非昔比，别说想用县太爷给的赏银置办田产，就是花钱买下人伺候他们都不稀奇。村长没多问，麻利地办完了手续。村尾那片地年年都被淹，压根没人买，现在有人愿意接手，他也松了口气。刘大全当场付出去十两银子。加上山坡上那一小块儿荒田做添头，一共六十三亩地，才花了十两银子就拿下。村里的地价就摆在那里，虽说有时候因着年成略有浮动，但毕竟是公家的地，就算是村长也不能随便狮子大开口。或许刘金芽有办法解决春汛这个麻烦，他也犯不着靠猜测卡着人家拿好处。一来，开垦荒地，维持耕地面积都算是村长的业绩，跟村子的评级挂钩。二来，刘金芽可是县太爷看中的人才，要是过几年出师真去县衙当差，早点卖个好，人家发达了才更念及雪中送炭的旧情分。白羽没有发挥的余地，就在旁边瞧着。自小经历过豪门贵族的尔虞我诈，市井民间的颠沛流离，上下两层社会里打过滚，对人情冷暖人心算计更为敏感。村长的心思实在好懂。不少人都觉得乡下人淳朴，殊不知天下人都有着同样的内在，不过披了不一样的皮囊。没意思。村长填好文书，一扭头，看见刘家的那个童养夫逆着光站在门边上。光晕描绘出他的身形，周身气度跟乡下的泥腿子简直一个填上一个地下。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村长还是无端打了个冷战。像是被人从头到尾给扒光了一样，浑身都透着点难受。刘大全拿着地契，眉开眼笑谢过村长，一把揽住白羽的肩膀。“小羽，走，咱们回家了。”
白羽收起冷淡的表情，跟刘大全一道离开。村长这会儿搓了搓两边胳膊，鸡皮疙瘩好像消下去了。真是邪门。金芽养了好几天，异能加持下，皮肉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骨头还得慢慢修养一阵子，干不得太重的活儿。当然，在她这里，挑水劈柴都算轻省活儿。正值晴天，不似夏日里烈日灼人，温氏破天荒把金芽赶出去晒太阳。晒着日头呼吸下新鲜空气，伤好得快。老一辈人总是有一套自己的养生理论。白云乐颠颠跟着温氏在家里倒腾腌菜酱菜干菜，根本舍不得离开厨房。金芽便带着白羽一起去河边溜达。两人沿着河边慢悠悠地走，秋日阳光照得周身暖洋洋的。“现在日子过得还算快活吗？”
安静的氛围里，金芽突然转身问了身后的白羽一句毫不相干的话。白羽愣了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要怎么回答。金芽深褐色的瞳孔在阳光下泛着光，看了他两眼便转身继续慢悠悠往前走。白羽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娇小的背影，思绪有些放飞。在饶和村的日子算是他从小到大最安稳最轻松的一段时间，可能以后都不会再有现在的心境了。虽然生活条件时好时坏，但至少有吃有穿。原本以为妹妹一辈子要与汤药为伴，眼下病也好得七七八八，比从前病恹恹的模样活泼了不知多少倍。至于人……刘大全和温氏对来历不明的他们很好，没有探究过去，也没有偏心虐待。眼前的始作俑者，跟他一样，怀揣着巨大的秘密。对方的表现总是让他产生一种或许两人秘密相同的错觉。如果能一直走下去，说不定终有一天会知道她的秘密到底是什么。想到未来，白羽表情柔和下来，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笑容。“我很喜欢。”
他回答金芽刚才的问题，“现在的日子我很喜欢。”
金芽突然转身，看着他的眼睛。“不怨我强迫你签卖身契？”
“怨啊！”
白羽笑道，“所以老大什么时候给我升级下地位？童养夫我也不介意。”
金芽笑骂了一句：“想得美！以后你可是要好好孝敬我的，少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她还没有丧病到对干儿子下手。再说，这个时代对女人实在太不友好。成亲？不可能！白羽眼神暗了暗。不是错觉，她真的把自己放在长辈的位置上。难道她跟娘有旧？金芽对身后这小子的各种心思毫不知情。路过平日里捞鱼的地方，特地蹲在水边打量。这会儿肥美的鱼儿已经绝迹了，只有产完卵的瘦巴巴几尾鱼在水里游来游去。等到明年春天，鱼苗孵化长成大鱼才能重现往日的生机。“等冬天河边冻上了，我们过来冰钓吧！”
金芽搓了搓手掌。前世只在书上看到过这种活动，可惜一直没得机会尝试。白羽哪儿有不应的。沿着河边，两人把新买的地转了一遍。地里杂草丛生，经过了两个季节的搁置，地里只有雨水滋润，不少地方干涸开裂。要是没有耕牛，怕是很难靠人力把这一片地方恢复成适宜耕种的耕地。金芽记下这一片的地形，心里大致有了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