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娇记得宋析传是说起过,宋析月那回被珏风鞭打时中的毒,就是从这个女人手里拿到的解药。没想到一个女人,居然能挨得住皇城司的重刑,整整两个月,如果她不是风月楼的人,倒是算得上铁骨铮铮了。桑娇听不得惨叫声,快速把早饭给吃了,然后拨起了古琴。过了一会儿,有士兵跑来说,有好几个犯人听到她的琴声,一下子就哭了,一直挺着不招的一下子就全招了。“可能是因为,我弹的曲子是思乡的曲子吧。”
桑娇抬头看着狭小窗户外的天空,虽然皇城就是她的家乡,但娘亲还在洛水镇,那便也是她的家乡了。不管多么十恶不赦的罪人,只要有家,心里总归是会惦记的。“那就劳烦四小姐,下午再弹一弹,马上就有新的犯人送来了。”
士兵说完,便又去忙了。午饭后,隔壁牢房传来了一阵骚动,桑娇猜,应该就是早上那名士兵所说的,新的犯人,听声音,好像也是名女子。很快,一声尖利的惨叫声便直直地钻进了耳中,这声音好像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到过。正在想着,郭猛走了进来。“郭副将,隔壁关押的是谁?”
桑娇指着隔壁牢房,问道。郭猛回道:“是带四小姐去客房的丫鬟,将军发现她身上有疑点,就带了回来。”
“她不是郡主的人吗?”
桑娇有些奇怪,虽然熏香的事是宋析月干的,但宋析月的丫鬟应该也只和熏香有关,怎么会和桑榆的死扯上关系呢?“她确实是郡主的人,但也是郡主刚收到房里不久的新人,郡主本想着事成之后把她发卖,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长公主那一关就已经过不去了。”
郭猛压了压嗓子,小声说,“长公主被气得到现在都没吃过一口饭。”
这事搁在谁身上都会被气得不轻,但长公主先前的手段和宋析月比,也并没有光彩多少,她还利用黄德平给自己下套。丫鬟忍不了皇城司的酷刑,十几鞭子下去,她就全都招认了。她说是将军府的管家宋叔把她安排到郡主的身边,熏香的事也是宋叔给郡主出的招,她原本不愿意,但郡主和宋叔都保证过,事成之后就给她十两银子,让她离开皇城。至于桑榆,那丫鬟只说,他是罪有应得,一进将军府就开始打听郡主闺房在哪里,要不是客房里点着熏香,他怕是要趁乱潜去郡主那里,祸害郡主了。说着,那丫鬟便哭了起来,“你们救救我啊,郡主要是知道我出卖了她,一定会要了我的命的!我家里还有老父亲,我得活着回去啊,不然...”士兵冷冷地打断了她,“你犯下的这些事,虽然不致命,但也别想离开这大牢了。”
接着,便传来了丫鬟凄惨的哭声,哭着哭着,便岔了气,晕了过去。宋叔有问题的消息很快就传回将军府,但宋析川的人翻遍了将军府,却不见宋叔的踪迹,一日后,凶手堂而皇之地把宋叔的尸首扔在了将军府的大门口,和那日夜里在吴桥街发现的宋二的尸首一模一样,也是尸首分离。宋叔的尸身被换上了禁军的铠甲,禁军冤魂又回来杀人的消息,一下子又传遍了大街小巷。随着宋叔惨死的消息传开,桑榆死在郡主生辰宴上的消息也瞒不住了,这下百姓们更是炸开了锅,把桑榆的死也归咎于禁军冤魂杀人。一个个都说,原以为和宋、桑两家结了姻缘,就能平息禁军的冤魂,可桑家的大少爷都死了,一看就是桑家的冤魂不接受这桩亲事,连自己人都杀了。有人跑去将军府门口闹事,让宋析川退了这门亲事。可宋析川一露面,他们便连话都不会说了,生怕被带去皇城司地牢关押,所以他们只好又跑去桑家门口闹,让他们赶紧带着桑娇离开皇城。桑娇见宋析川迟迟没有来接自己离开地牢,便托人请来了郭猛,问了郭猛后,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郭猛劝道:“四小姐还是待在地牢里吧,眼下也不知道那群百姓是不是被风月楼的人利用了,万一做出对你不利的事,就不好了。”
可桑娇不能看到风月楼的人继续利用五年前战死的亡魂们,来制造新一出的恐慌,更不能让自己过于被动,这可不是一桩简单的命案。她让郭猛悄悄把她带了出去,然后带着府上剩下的所有黄金,去了圣上赏赐给她的那处府邸。这府邸从外头看起来,堪比将军府,但是进门后,桑娇却发现并不是这么一回事,虽不至于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但也是远远比不上在外面看到的样子,和五年前的桑府比起来,简直不可一提。尤其这会儿挂满了白布和白灯笼,更加显得萧条。怪不得宋析川会把他的别院送给自己,他应该是知道圣上的心思,在圣上眼里,桑家的人只不过是他用来平息谣言的工具而已。那么眼下谣言四起,对圣上来说,桑家的人,包括自己在内,应该是都没有了利用的价值。所以,桑娇必须在圣上听信谗言,对桑家下手之前,扭转现在的局势。桑娇一进门,桑老夫人立马向她扑了过去,哭喊着说:“都是你!是你害死了榆儿!”
接着,大房的人都想上去扑打桑娇。好在郭猛陪着她一起进来,拔了剑才把他们呵退。桑娇将盛满黄金的箱子放在了桑榆灵堂的矮桌上,随后拿起三支香,走到灵堂前,拜了一拜。然后走到桑榆的棺木前,看了一眼桑榆的遗体,带着一丝悲伤地说道:“大哥,你可真傻,明知郡主一心想让我们桑家的人死绝,还偏偏要去和她结交,你难道不知道郡主请你去赴宴的目的?我不借你钱,其实是为了你好,没想到,你还是去了。”
听她说了这些,桑老夫人跳了起来,“你说什么?榆儿是被郡主本人请去赴宴的?他明明说是再三求你,你才答应带他去赴宴,他还说...还说等他结交到权贵,就给妹妹们张罗亲事...”原来桑榆竟对家里人编了这么一个故事,桑娇失笑道:“老夫人未免也太高看我了吧,整座将军府,也只有将军一人待见我,大哥居然想着和将军府亲上加亲,这才惹怒了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