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确实过了,可圣上选析月去和亲,也不是明智之举。”
宋析川一边说,一边往里走,走到圣上身边时,躬身行了一礼,“参见圣上。”
“不必多礼。”
圣上见宋析川来了,仿佛看到了救星,连忙让他坐下,“析川,你来得正好,快帮舅舅劝劝你母亲,那漠国的五皇子你也是见过的,骁勇善战不说,长得也不似漠国多数男子那般粗狂,比起武国男子也不差。”
见长公主想要开口,宋析川抬了抬手,示意她少安毋躁,随后对圣上道:“漠国常年风沙,十天半月也洗不上一个热水澡,就是喝的水里也时常会有沙土,那样的地方根本不是析月这样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郡主,能接受得了的,只怕反倒会坏了两国的邦交。”
这时,圣上面露难色,但他身边的丽妃却已敛去了哭声,说道:“安月郡主从小就和嘉和公主一起长大,臣妾以为,安月郡主定然不会输给嘉和公主,尤其她还是大将军的亲妹妹,去了漠国,也定能弘扬我武国国威。”
“是啊,丽妃说得对,析月从小就有一股子英气,与漠国的亲事,她是最适合不过的。”
圣上有了丽妃的帮衬,便越说越起劲。就在长公主即将和圣上撕破脸面时,宋析月由丫鬟搀扶着走了出来,她直直地跪在了圣上的面前,“蒙圣上厚爱,析月愿意去漠国和亲。”
长公主一听,立马扑到宋析月身边,抓着她的肩膀,顾不上会不会弄疼她,“析月,你在说什么浑话!”
“母亲,我没有说浑话,嘉和表姐能做的,我也能,能为武国的安宁出一份力,析月才觉得,自己是有用的人。”
宋析月挣脱了长公主的手,跪着退了几步,冲她磕了三个头,“母亲,原谅女儿不孝。”
圣上高兴得很,当场便册封宋析月为安月公主,与嘉和公主齐名,还赐了黄金万两,珠宝玉器千件。圣旨当天下午就被送上门,一切便已经尘埃落定。长公主为了宋析月的事,一病不起。宋析川从将军府离开后,便回了皇城司,一连几日都在营帐里,除了公务,别的一句话都不说。郭猛怕他出事,便把桑娇带去了皇城司,桑娇也是头一回看到他愁眉不展的样子,即便是去边关接自己回皇城结亲时,他最多也只是愤怒,而对于宋析月,除了愤怒,更多的是作为兄长疏于管教和关心的愧疚。桑娇到的时候,宋析川正在营帐里,默默地看着手里的剑,见她来了,只是抬了抬头。“都说长兄如父,可父亲战死后,我却一心只在征战上,只想着替父亲守好他用命守护的武国,我虽无愧于国,却愧对家人。”
宋析川低着头,说话的时候,嗓音有些哽咽。桑娇走到他身边坐下,难得宋析川愿意和自己说这些,便宽慰道:“其实自从我爹当上禁军统领之后,我也总是会羡慕别人的爹带着他们去逛集市逛庙会,可每回看到我爹穿着禁军铠甲站在宫墙上,我就觉得很自豪,他守卫皇宫,也守卫皇城,护我和我娘,也护一城百姓。”
“将军,我相信郡主更多的时候,应该也是以你为傲的,如果没有你们,我们哪来的安居乐业,岁月静好。”
桑娇来的时候从府上带来了两壶酒,她把其中一壶递了过去,“将军,喝吗?”
宋析川伸手接过,仰头喝了一大口,“她可不是这么想的,在她口中,我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她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我和母亲一手造成的。”
“不会的,郡主只是在气头上,毕竟桑榆死在了将军府,她又被你打了三十军棍,心里有怨气也很正常,等她想明白了,就会知道你对她的好了。”
桑娇不太会安慰人,毕竟自己的过往也是千疮百孔。说着,她也拿了一壶酒,可是刚要喝,就被宋析川拿了过去,“你身子不好,不许喝酒。”
这两壶酒,是桑娇特意让刘氏备着的上好桂花酿,闻着就有一股清香。桑娇也是怕哪天宋析川过来的时候,想喝两杯,可是自从别院变成了县主府,他便很少过来,即便来了,也最多喝杯茶就走,像是把他自己的身份从主人转变成了客人。桑娇点点头,“好,我不喝,我陪将军说说话。”
“嗯。”
宋析川又是一仰头,喝了一大口酒,随后问道,“你娘是哪里人?”
桑娇有些意外,她没想过宋析川会突然问起娘亲的事,想着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便告诉了他,“我娘说她来自一个关外的一个小部族,当时漠国与武国交战,他们的部族便惨遭殃及,族人全都死于战火,只有她一人逃进了关内,一路辗转到了皇城,遇到了我爹。”
“哪个部族?”
他又问。桑娇摇摇头,如实说道:“我问过,但是我娘说他们的部族很小,小到连名字都没有,将军可知,十六年前被漠国灭族的部族有哪些吗?”
宋析川喝完了一壶酒,又换了一壶,“十六年前,我也才六岁。”
桑娇尴尬地笑了笑,见这两壶酒都不够给宋析川塞牙缝的,便让人又去取了一些过来,皇城司饭堂里的酒都是烈酒,郭猛一下子拿来了好几坛,放下后,说道:“将军今晚尽管喝,皇城司的公务交给我和冲哥就行。”
“多谢。”
宋析川说了一声,便拿着坛子喝了起来。郭猛给桑娇使了个眼色,小声道:“有事喊我。”
桑娇点点头,等他离开后,才又和宋析川聊了起来,这回是她先发制人地问:“将军五年前都在干些什么?那时候我也在皇城,只听说宋远山将军的威名,却很少听到关于你的事。”
“我啊,除了在太傅学堂,基本上都在大理寺跟着一位叔父查案。”
和太子妃说的一样,桑娇假装并不知情地继续说:“怪不得从前皇城有疑案都是大理寺来查,现在却都交给了皇城司。”
宋析川平时话就不多,这会儿喝了酒,话便更少了。郭猛送来的那几坛酒喝完后,宋析川渐渐露出了醉意,桑娇把他扶到床上躺下,盖上了薄毯,像娘亲曾经哄自己睡觉的时候一样,轻声哄道:“好好睡一觉,睡醒了,一切都会好的,我明天再来陪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