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析川抬头的那一刻，正好与她目光交接，宋析川拔剑，“全军出发！”
大军出发，城外扬起了高高的沙尘，桑娇很快就看不清宋析川的身影了，又过了一会儿，眼前便只剩高扬的沙尘。两位叔父上来接她下去，“四丫头，外头风大，赶紧下来吧。”
桑娇跟着他们下了城楼，刚下来就听到军营外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有一群百姓拿着饭碗，一边敲着碗沿，一边嚷嚷着要吃饭。“怎么回事？”
桑娇问两位叔父。桑祁西说道：“今年收成差，百姓们家里的粮食不多，原本曹将军说好要把军粮匀一些给他们，但眼下突然打仗了，军粮便要送去前线，不能分给百姓。”
“哎，那些百姓还在怨圣上，怨咱们曹将军和宋将军，要是不安抚好他们，恐怕还要分出兵力来管他们，管不住的话，没准就把城门给敌军打开了。”
桑娇站在石阶上，扫了一眼挤在门外的那些人，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在洛水镇生活了五年，虽然深居简出，但洛水镇的情况，她是知道的，这镇上的青壮年，每年秋收之后，都会去隔壁镇子上采石，采到年关也能挣点钱贴补家用，过个好年。但眼前这些人里，多数都是青壮年。她随口问道：“今年隔壁镇子采石不招人吗？”
“招啊，这打仗归打仗，钱还是要...”桑祁西也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他连忙让桑祁北去把曹将军请来。曹将军常年镇守边关，宋析川带着大军出发后，他便留守在营地，随时为前线提供支援。不多时，曹将军来了，“见过县主。”
“曹将军，那些百姓里面，应该混进了不少漠国细作。”
桑娇倒不怀疑这里头会有风月楼的人，珏风眼下应该是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长生蛊上了，根本挪不出人手，也不会帮漠国。曹将军也颇为无奈，“可他们藏身在百姓之中，我们很难动手，贸然行事，只怕会伤及无辜百姓。”
桑娇想了想，说道：“那就施粥！青壮用大碗，老弱妇孺给中碗，大碗里放一些不伤身体的迷药，喝了的就是洛水镇的百姓，我们只需盯着那些不敢喝的就行。”
“可是，这施粥可不能只施一天，万一明天不施了，百姓还是会闹事。”
曹将军说出了心里的忧虑。桑娇身上有宋析川这次带出来的所有家当，里头还有好几千两银票，她不是不把银子当回事，她只是不希望宋析川此战遇到任何风险。所以，她当即道：“麻烦曹将军派遣几名将士，随我一起去附近的镇子收粮。”
“收粮？我们哪来的...”曹将军看桑娇一脸淡定的样子，便抱了抱拳，“好，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不到一个时辰，军中的厨子们便煮了二十锅热气腾腾的白米粥，士兵们两人抬着一口大锅出来，就在边关军营地前设了一个粥棚。百姓们争先把碗送到前面。曹将军站在高处，大声喊道：“都有都有，都别急，好好排队，分完了我们还会再煮，直到大家伙都吃饱为止！”
这时，人群里有一个男人高声嚷嚷：“骗谁呢！说好给我们的粮食，怕是都运送去战场了吧？你们哪里还有粮食给我们施粥！”
“就是啊，也不知道好好地为什么要打仗，这是不让我们过好日子了吗？”
“这劳民伤财的，到底是哪个想出来的！”
百姓们七嘴八舌地说开了，骂谁的都有，桑娇刚换好普通士兵的装扮出来，就听到曹将军对着他们喊：“这次和漠国交战，是因为漠国的杀手，进宫刺杀咱们的圣上，今日他们敢行刺圣上，明日，他们就敢杀了你们！所以，我们要永诀后患！”
又有一个人带了头，“那你们有本事，也派杀手去行刺他们大王啊！拉着我们老百姓吃苦，算什么英雄！”
“对对对，他说得没错！你们那么厉害，直接去杀了他们大王就好了，打什么仗啊，这一打仗，我们就连饭都吃不饱，那些个卖米卖面的，都开始趁机涨价了。”
“是啊，到头来，苦的还是咱们这些普通老百姓。”
桑娇走到营帐外，悄悄塞给一个小乞丐一粒碎银子，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话，那小乞丐眼睛一亮，拿着碗冲了进去，“你们不想吃粥，就让一让，我想吃！”
他这一喊，那些真正缺粮食的百姓，也都不再跟风，而是拿着碗争先排队。“走。”
桑娇和那几个士兵，悄悄往镇口跑去。路过张府时，桑娇发现，张大官人的家门口四处可见的萧条，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住过人了。她问同行的士兵，“这家人去哪了？”
士兵摇头，“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有一天早上，这府邸突然就空无一人了，听说，是连夜逃了。”
逃了？他们为什么要逃？张家在洛水镇，不是一向作威作福，无法无天的吗？难道是因为强娶桑家小姐的事，惹怒了镇长？一个士兵又说：“县主有所不知，桑家回皇城后，镇长一家便死于非命，张大官人可能是怕步他们的后尘，所以才跑了。”
“一家人都死于非命？”
桑娇觉得这里头有古怪，不过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筹集粮食才行，所以，她不敢耽搁，挨个镇子买粮，买完之后，亲眼看着粮铺的伙计把粮食搬上板车，往营地送，才换下一家。半天下来，她已经筹集到了足够洛水镇百姓吃上三天的粮食。三天之后，这些粮铺的老板又会再送一批新的大米和白面过去。一名士兵问道：“县主，你为了筹粮，花了这么多银子，值当吗？”
“只要后方不出事，将士们能安心作战，那就值。”
桑娇不愿在外多作逗留，收完粮食后，他们计划马上赶回营地，但是在路过张大官人府邸时，她居然听到了许久没有听到过的风月楼笛音。一时的迟疑，引起士兵们的侧目。“县主，怎么了？”
士兵慌张地问道。桑娇凝神静静地听着，果然是那曲子，她打住脚步，“你们的轻功如何？”
一名士兵站了出来，“我可日行千里。”
“好，进去查看一下，尤其是一些不显眼的地方，千万注意安全。”
桑娇说着，那名士兵便跃了进去。剩下的人，则原地藏匿了身形，等着同伴归来。不多时，那名士兵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县主，张府的祠堂里，全是残肢断骨，有几个怪物...正在啃食那些...”他说话时，脸色铁青，还没说完，就干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