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璃雪的车驾驶出巍峨肃穆的皇城时,她还有些怔怔地回不过神来。晨光之中,宏伟的宫殿掩映在灿烂的霞光下,晕出神圣的光环。马蹄阵阵,车轮辘辘,璃雪掀开车帘的一角,遥望着皇城越来越远,渐渐模糊成一个小点。玉淳走过来,放下她手中的帘子,轻声劝道:“小姐,仔细风沙迷了眼睛。”
璃雪应了一声,坐了回去,玉清赶紧奉上一盏茶来,她便接了,微微呷了一口,便闭上眼睛养神。玉清玉淳相视一眼,都松了口气——小姐虽然还是常常发呆,但是比先前要好多了。这次得了皇上恩旨,去行宫修养,换个环境,想来很快就能从悲伤中走出来罢。将近午时的时候,车队在一处名叫“山海苑”的地方停了下来。玉清掀开帘子,向外探了探,笑道:“坐了一上午的车,虽然不颠簸,倒也无趣得紧。”
璃雪听闻,便道:“那便下去罢,这山海苑想来是座皇家馆驿。”
玉清玉淳都是一喜,小心地将璃雪扶下车。馆丞早已得了旨意,见中间的一辆青翟鸾凤车上下来了一位被宫女簇拥的丽人,连忙上前一步,行下礼去:“微臣给娘娘请安。”
璃雪看了他一眼,客气道:“馆丞不必多礼。”
馆丞极为殷勤:“午膳已经备好,娘娘请。”
璃雪微微颔首,正要举步前行,忽听马蹄阵阵,有一个清亮的女声道:“且慢!”
璃雪等人俱吃了一惊,护卫将军唐燃正要出言呵斥,待看清当先一骑马上之人是谁,连忙避之一旁,拱手行礼:“末将见过公主。”
十几骑快马奔至近前,当先一人一身天蓝色窄袖金纹骑装,外罩天青色软缎披风,眉目含笑,却不是绍月长公主是谁?绍月跳下马来,将手中的马鞭扔给身后的侍卫,走到璃雪身边,亲亲热热地挽了她的手:“嫂嫂走得好快。”
璃雪真是实实在在吃了一惊:“妤儿,你怎会在此?”
“听闻嫂嫂要去行宫小住,我便求了皇兄同去,也好给嫂嫂做个伴。”
她扶额叹息一声,“只是今日略起迟了一些,嫂嫂的车驾早已出了永安门,我只得骑快马来追了。”
璃雪微笑:“怕是你自己想出宫玩罢。”
绍月笑嘻嘻的:“不说了,我早膳没用好,此刻倒是饿得紧。”
被遗忘在旁的馆丞擦了一把汗:“微臣给公主殿下请安,殿下、娘娘,这边请。”
一时饭毕,绍月散腿坐在软榻上,吩咐宫人:“你去瞧瞧,唐将军和赵太医用过饭了没?”
宫人领命而去,璃雪望着宫人的背影,心思一转——皇上特地命了赵太医同行,绍月此番追上来,只怕是……这么一想着,她看向绍月的目光便带了几分笑意。绍月眨巴眨巴眼睛:“西京离京城虽不算远,但估计也得天黑才能到了,嫂嫂要不要先眠一眠?”
璃雪从善如流地点头:“也好,妤儿若是无聊,不妨在山海苑里转转。”
午后出发,绍月没有再骑马,而是跟着钻进了璃雪的马车,用她的话讲就是吃了半日沙土也够了。璃雪便笑她:“公主出行向来轻简,不过十几骑轻骑,半丝仪仗也无。”
绍月不以为然:“嫂嫂,若再摆开全副公主仪仗,只怕咱们天黑也到不了行宫!咱们是去修养的,又不是巡按,受这个罪做甚?”
璃雪掀帘看了一眼绵延的队伍,笑道:“你说的很对。”
大队人马慢吞吞地向西京挪去,璃雪的马车宽敞又平稳,绍月中午溜出去找赵梓渺,没有歇午觉,此时便有些撑不住,嘟囔了一句“嫂嫂记得叫我”,便合眼睡去。马车里安静下来,璃雪倒是没有睡意,看了看绍月,垂下眼帘,不知在想什么。直到金乌西坠,暮色四合,车驾才缓缓行入了西京地界。绍月早已醒了,掀开车帘,看着前方巨大的山影越来越近,不由拍手喜笑:“度云山到了。”
璃雪心念一动,也忍不住向外看去。只见前方崇山峻秀,掩映在深沉的暮霭中,磅然之气扑面而来,令人不由心神激荡。那边绍月已开始兴致勃勃地解说:“这蓬莱行宫建得奇巧,依山而建,从山脚蜿蜒向上。”
她指了指高耸的山顶,“这山巅之上,便是紫宸殿。”
玉清玉淳两个见这山尖高耸入云,不由咋舌。璃雪倒来了兴致:“蓬莱乃是海外仙岛,这傍山而建的行宫怎会叫蓬莱行宫?”
“因这度云山多有温泉,行宫傍山而建,依水而围,水汽氤氲,仙气渺渺,可不如蓬莱一般么?”
说话间,车驾已进了宫门。蓬莱行宫的总执事汤仁和早领着一众宫人在此等候了。璃雪和绍月下了马车,换上肩舆,晃晃悠悠地向山上而去。蓬莱行宫自紫宸殿始,向下各有东西十二殿堂。璃雪按照自己的阶品,择了半山腰往上的霁月馆,绍月倒是不甚在意,住了霁月馆旁边的流云堂。坐了一整日马车,众人都有些乏了,玉清玉淳打点起精神来吩咐小宫女归置箱笼衣物。璃雪此次只带了玉清玉淳、流云明月、墨兰墨荷和小明子小安子,少不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璃雪正恨不得倒在床上睡死过去,却见绍月笑吟吟地进来:“嫂嫂,不如咱们去泡青鸾池罢。”
璃雪讶异道:“这殿阁里难不成没引温泉水?”
“唔,这里每处殿阁自是有温泉池子的,但这么小,哪里泡得舒服?如今整个行宫只有咱们两个主子,倒不如去泡青鸾池了。”
璃雪略一思考,欣然同意了。眼见玉清玉淳还在忙忙碌碌,笑道:“这些都不忙,你们都去西殿罢,有专供宫人使用的池子,也好解解乏。”
众人欢呼一声,行了礼便退下了。待泡完温泉出来,璃雪只觉神清气爽,仿佛整个身子都轻盈了几分,晚膳便多用了半碗鸡茸粥,玉清玉淳看在眼里都暗暗高兴。绍月自是在霁月馆蹭了晚膳,又待到璃雪将要安寝了,才笑眯眯地告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