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殷嬷嬷说话了,那精奇嬷嬷也就不再追究,只是冷笑了一声说道:“这罪奴偷盗宫中财物,如今受了刑罚怕是做不得活了,如此便直接送到安乐堂去吧。”
安乐堂名字虽然好听,但实际上却是宫里生了重病的奴才的等死之地,一旦进了安乐堂,缺衣少食又无医药,无论如何都是一个死字。陆长离眼看着两个太监将秀蕊被砍断的手腕用布条一勒,然后就直接拖起来往外走。“不……不要……”陆长离顾不得殷嬷嬷阻拦,一下子便扑了过去。但此时她的理智也已经回神,在扑过去的时候,直接将手上的镯子并头上的几支簪子摘下来,一齐塞到精奇嬷嬷的手里,跪在地上出声求道:“秀蕊已经受罚,还望嬷嬷垂怜一二……”说着,陆长离毫不犹豫的便一头磕在地上,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额头上已经是一片青紫。殷嬷嬷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想开口说什么,但是张了张嘴之后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秀蕊自从进宫之后也一直是在她眼皮子底下看着的,殷嬷嬷自然知道秀蕊断断不可能做出这等偷窃之事来。只不过事情已经出了,而且是人赃并获,就算是她,也救不得秀蕊。精奇嬷嬷看着跪在地上的陆长离,意外的竟是并没有动怒,而是稍稍掂量了一下手里的东西,捶着一双吊角眼说道:“你倒是有情有义。”
“还望嬷嬷垂怜!”
陆长离再次磕了一个头。精奇嬷嬷既是收了东西,自然也是要卖个面子的,于是挑着眉笑了一声说道:“行吧,刑罚也受了,只是这秀蕊也待不得绣房了,便贬去永巷吧。”
永巷里都是宫中最下等的下奴,做着最粗重脏乱的活计,如今秀蕊这样子去了永巷,也是绝计活不了多久的。陆长离心知这般结果已经是极限了,于是连忙叩头道了一声谢,跌跌撞撞的背起秀蕊来往永巷走。此时绣房里的绣女们全都吓得不轻,看着陆长离此时的行径,自然也无人敢说什么,唯有殷嬷嬷目光深沉的缓缓叹了一口气。在所有的绣女当中,四喜的脸色已经苍白到发青,若不是知晴一直在旁边拽着她,四喜恐怕是早就已经瘫倒在地上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不过就是几缕金线而已,竟然就能够闹到这种地步。此时此刻,四喜心里不断地回放着方才秀蕊受刑时的惨状,仿佛之间仿佛有厉鬼在向她追魂索命。而站在四喜旁边的知晴虽然不至于失态,但是脸色却也难看的很。昨日里打算陷害陆长离的时候,她还担心四喜愚蠢不能成事,专门亲自盯着四喜将金线放进了陆长离衣服里夹带着,谁知道今天竟然是在秀蕊那里找出了金线!难道……陆长离就当真这样命大么?事情已经出了,知晴心里非但没有后悔,并且还十分的不甘。不过想到之前陆长离打她的那两巴掌,又想到方才陆长离回来看着这一幕时痛苦的模样,知晴便又觉得爽快了许多。另一边,陆长离背着已经昏死过去的秀蕊跌跌撞撞的来到了永巷,此时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昏暗之中,永巷的下奴却都还在干着最粗重的活计。在永巷的奴才,除非是本身就是罪臣家眷被充做官奴的,便是宫里犯了错的宫人太监被贬到这里来的。如果说绣房那种地方还能算得上是表面光鲜的话,那永巷便是真实的破败,斑驳的墙面、空气当中飘散着的异味……这一切的一切都与这一片锦绣繁华的皇宫无比违和。只不过,陆长离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却只觉得看清楚了这皇宫的真面目——在外看锦绣繁华,无数人削尖了脑袋想要往这皇宫里钻,但是事实上内里却已经是糟朽一片,比之勾栏瓦舍还要肮脏!此时秀蕊已经意识不清了,但是这一路颠簸过来,却像是有些清醒了一般,一直在细弱的呻吟着。陆长离整个人都有些脱力,身上濡湿一片,却不只是汗水还是秀蕊身上的鲜血。“忍一忍……秀蕊,你忍一忍……”陆长离牙齿都在打颤,好半晌才压下心中的慌乱来,对疼的神智已经不甚清醒的秀蕊说道:“等安置下来,我就去给你找太医………”秀蕊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陆长离的话,只是痛苦的呻吟着,气息弱到仿佛下一刻就会断气一般。陆长离背着秀蕊踉跄着跑进永巷里,因为太过于慌乱,差点撞上了一人。“不干活急着赶死呢!”
一道尖利刻薄无比的声音骤然响起,紧接着破风的响声便迎面而来。因为陆长离身上背着秀蕊,因此躲闪不及,只是偏了偏身子,一根小手指粗细的藤条直接打在了陆长离的肩上,甚至末梢还刮在了她的脸上,除了生疼,陆长离丝毫没有别的感觉。“这位嬷嬷。”
陆长离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说道:“我是绣房的绣女,来送我妹妹过来,还望嬷嬷能够垂怜一二。”
说到这里,陆长离也深知这宫里的规矩,于是腾出一只手来在身上摸了摸。但是她出门时带的银票已经给了吴德才,身上的首饰也给了精奇嬷嬷,现在可谓是真的身无长物,根本就拿不出东西来填塞这永巷的管事。“原来是绣坊的姑娘啊……”永巷的管事嬷嬷赵氏冷冷的笑了一声,然后抬眼看向陆长离背着的秀蕊。虽然现在天色已暗,看不到什么具体的情况,但是却也能够让人感觉的出来,此时秀蕊的情况是当真不怎么好。能伤的这么重被丢到永巷里来的,无非就是个公里犯了大错的奴才,而且既然是受了罚来的,在永巷里也多半活不了多久。因此赵嬷嬷直接说道:“我看你这妹妹怕是活不成了,这永巷可留不下废人,还是趁早送到安乐堂去吧。”
说完,赵嬷嬷挥了挥手中的藤条,转身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