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句问的竟然是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墨晋舟明显怔愣了一瞬,不过他很快恢复镇定,不管昭和帝怎样的不按常理出牌,他也不会乱了阵脚。“草民今年二十五岁。”
“之前你的生辰都是怎么过的?”
昭和帝问着咳了几下,帝王的威仪一下子消了不少,像个慈祥的老者,正在关心家中小辈。墨晋舟心底的违和感更甚,他没再回答这个问题,满眼愤恨的看着昭和帝说:“陛下德不配位,为了保住自己,戕害手足,粉饰太平,如今以为关心我几句就能把这些丑行都掩盖过去吗?”
墨晋舟越说声音越大,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计划败露,他已经是将死之人,并不把昭和帝放在眼里。昭和帝并不生气,怜悯的看着墨晋舟:“齐王是这么跟你说的?”
“人在做,天在看,你以为满朝文武都是傻子吗?忠勇伯眼里最是容不得沙子,他虽没有反叛之心,但也愿助我一臂之力,让世人都知道我父王的冤屈!”
墨晋舟言之凿凿,只想把忠勇伯拉下水。昭和帝已经看过墨晋舟和三娘的供词,听到墨晋舟这番话并不觉得意外。他偏头看向花容,问:“他说的是真的吗?”
花容磕了个头说:“陛下明鉴,臣女从未在忠勇伯府打探过任何消息,忠勇伯府和反贼也没有任何联系!”
昭和帝复又看向墨晋舟。墨晋舟并不说话辩解,表情带着得意,他很享受此刻。坐在他面前的是昭陵的九五至尊,但这位帝王永远都无法知道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只能和自己最信任的臣子渐渐离心。他的计划虽然没有成功,却也不算全然的失败。若是忠勇伯都没有好下场,朝中其他大臣又如何会全心全意的为皇室效忠呢?这般想着,墨晋舟几乎要笑出声来。昭和帝却在此时开口命令:“让他们进来!”
宫人出去通传,不多时,身着华服的五皇子和一位身形瘦削、鬓发发白的中年男子步入御书房。中年男子身着布衣,满脸沧桑,墨晋舟的面容却和他有四五分相似。看到墨晋舟,蒋毅桓面露诧异,目光不住的在五皇子和墨晋舟之间来回流转。五皇子的生母蒋氏是前任大理寺少卿蒋毅桓的亲妹妹,蒋氏查出有孕后不久,蒋毅桓便因为一桩冤假错案被贬为庶民,蒋家所有人皆被流放,蒋氏因怀有皇嗣仍留在宫中,却也被昭和帝冷落不再受宠,生下五皇子不久便郁郁而终。都说外甥肖舅,五皇子却一点儿都不像蒋毅桓,也不太像蒋氏,只是眉眼间有几分昭和帝的神韵,蒋毅桓之前没觉得奇怪,见到墨晋舟以后顿时觉得诡异极了。地上这个戴着镣铐的青年人比五皇子长得更像他,而且眉眼间还有几分像陛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理寺的官员适时开口说:“陛下,乳娘已经招了,当年她受齐王指使,秘密将蒋婕妤的孩子送出了宫,五皇子其实不是陛下的孩子!”
这话一出,五皇子如遭雷击,墨晋舟也无法再保持冷静。他想阻止大理寺的官员继续说下去,却无法发出声音。“齐王把自己和妓子生的孩子调包入宫冒充五皇子,真正的五皇子则被送到郴州,成了齐王复仇的工具,齐王是想让五皇子与陛下父子相杀,为自己的孩子铺路,用心实在是险恶至极啊!”
“不可能!”
墨晋舟终于发出声音。他猛地站起身,愤怒的吼道:“这都是你们的阴谋,你们以为这样我就会中计吗?为了这一切,我谋划了十余载,我才是幕后的主导者和推动者,那个老东西已经被我挫骨扬灰了,他不可能骗我!”
墨晋舟现在感受到的欺骗和愤怒和花容之前是一样的。他本以为自己经历的所有不幸都是昭和帝和齐王害的,他把齐王挫骨扬灰,便一心报复昭和帝,现在他们却告诉他,他从一开始就被骗了。他的确出身高贵,但他不是齐王的儿子,而是名正言顺的皇子。他本该富贵无忧的长大,却被齐王偷调人生,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蠢货!这些年他所有的隐忍筹谋,只不过是一场笑话。墨晋舟气到发狂,被禁卫军打晕带走。花容目睹了这场闹剧,后背爬上彻骨的寒意。齐王筹谋这么多年,也许不是为了倾覆朝纲,而是想让昭和帝好好品尝一番被至亲血肉背叛的滋味。太子和墨晋舟都想把他从皇位上拉下来,他一直为别人养的儿子也有不臣之心,他虽坐拥天下,身边又还剩几个值得信任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