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件东西的时候米笑就知道这些东西都来自哪里了。“你不是说没发现镜子么？”
她将摆在茶几上的镜子拿了起来，是一面铜色的小黄镜，镜面很干净。可以确定，这是纪斯兰那天从阁楼里回来后带出来的东西。“其实那天我遇到了一点事。没告诉你，怕你担心。”
米笑神色沉重，“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她当时看了视频就很疑惑，精彩的镜头纪斯兰都没有给她拍回来，她就觉得那有问题嘛！只不过后来被事情给耽误了，她忘了追问。“我怀疑……”微微一顿，“不，我确定。当年刘少恺确实在阁楼里关了一个女人。并且他在做一件特别疯狂的事。”
抬眸，深深地凝望着米笑，一字一顿地补充，“制作线偶。”
“线偶？！”
米笑既疑惑又有一些明了。她之前就有想过的，在这个世界上或许根本没有人们常说的什么鬼怪，所发生的怪事其实都是因为“偶”，就像那条黑巷，不知道的人依然把它当作鬼故事在传播，但实际上是泥偶造成的。比如安德里，她第一次与安德里见面的那天，也以为见鬼了，但其实安德里是一只玩偶。“偶的成形都非常慢，线偶也是。具体制作过程我并不清楚，实际上线偶的制作到现在几乎已经绝迹了，不是专业人员是做不出线偶的，我查了一些资料，在当时的那个年代，有一些线偶师，就是专门用活人来制作成为线偶的。”
米笑听得聚精会神。“我问过二宝，哪怕是他们也对制作线偶的过程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那相当的残忍，一个活生生的人，要经历很多非人的折磨才能被制作成为线偶。而线偶一旦制成，就会成为凶偶。所有不用依赖主人存活下去的偶，都是凶偶。他们不受约制，唯一的乐趣就是杀人。”
米笑后颈发凉。听起来这个偶比黑巷里的泥偶更难对付。“线偶有一项异能。它可以控制人类的肢体行为。”
沉默片刻后，再补充道，“在它的能力范围内彻底控制。”
米笑明白了，“所以朝内十三号院里的自杀事件全都是线偶控制的，是她让那些人自杀，不管是上吊，还是跳楼，对吗？”
纪斯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以米笑，你在那里拍戏很危险。”
米笑认真地看着他，问，“你是怎么发现的？你见过她了？那个线偶？”
纪斯兰敛眸，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没有。但是……她控制我了。”
米笑刚有这个猜想，立马就被证实，她一下就慌了，从纪斯兰进来到现在她就觉得哪里怪怪的，现在来看，纪斯兰一定是受伤了，他脸色苍白，看起来有些憔悴，并且前些天她给纪斯兰打电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其实是有些虚弱的，她当时没有发现，怪不得他说这段时间都没有空，其实不是因为忙，是因为他受伤了。可是这段日子他一定在研究朝内十三号院里的怪事，在研究他那晚遇到的怪事，如今确定了，所以才连夜赶过来通知她，警告她。“把衣服脱了，我看看你的伤口。”
确定了这个，她就还可以确定纪斯兰的伤在左肩附近，这是从他的坐姿，和动作来判断的。纪斯兰有些诧异，但也平静地说了句，“我没事了。”
米笑蹙紧了眉，坐在茶几上，与他正对，“让我看看啦！”
她一脸烦躁，里面还夹带着一些愤怒，“快点快点！”
一边说一边就要上手，纪斯兰虽然身手敏捷，可却不擅长和她抓扯，见米笑这么执着地要扒他的衣服，忽然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劲。“大男人的，别这么扭扭捏捏的啊！”
米笑一把拽住他衬衫的领子，怕动作太大碰到他的伤口，“我就看一眼，我确定没什么事儿就行了。”
纪斯兰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拿人没办法，他蹙着眉头看了看米笑，片刻后，说了句，“好，好好，你别动。”
如果是别人他早就一把拽住手腕，将他反扣住让他动弹不得，可这米笑，他总觉得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只能忍，忍着解开几颗衣扣，古铜色的肌肤裸露在外，他的伤确实在肩膀附近，下面一点，接近胸脯。伤口已经做过了包扎，但能看出伤口应该很大，因为包扎的位置和手法一看就不是轻伤。米笑一阵心疼，抬眸看着纪斯兰，“你没有让二宝帮你处理一下吗？”
玩偶好像都有这个功能，前几次她受伤的时候安德里都替他治疗好了。“我又不是你。”
说罢，匆匆将衬衫扣好。米笑默默点了点头，也对，实在无法想象二宝趴在纪斯兰身上替他舔伤口的模样，纪斯兰这么轴，怎么能接受这种疗伤方法。也像他说的，他从小就经常受伤，像这种程度的伤他估计也已经习以为常了。“会影响你的工作吗？”
“我请了几天假，没事。”
米笑白他一眼，不满地叨叨，“没事没事，只知道说没事。”
再看了看他周围，“二宝呢？你没带过来吗？”
衬衫扣好，衣服也整理好，纪斯兰总算坐着舒服点了，“我一个大男人，又不像你，怎么能成天带着一个娃娃到处跑。”
米笑听出纪斯兰这话里带着一些情绪，估计是对于刚刚她的行为表示不满而借题发挥，不过这反而让她感到很开心。纪斯兰终于不像一个天神一般无可挑剔了，原来他也是有脾气的。“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就担心担心你也不行啊？”
纪斯兰叹息一声，“我没生气。”
话题继续回到朝内十三号院上，米笑把今晚拍摄时所遇到的怪事给他说了，既然知道那栋建筑里的确存在诡异的东西，她就能确定拍摄时所看到的那个影子绝对不是幻觉。纪斯兰听后，沉默良久，再道，“你还有多少戏份？”
“不多了，大概两个星期后就能拍完。”
“晚上的戏呢？有多少？”
米笑无语，“我是演的女鬼，自然所有拍摄都在晚上。”
她知道纪斯兰在担心什么，那栋朝内十三号院是个危险之地，而所有的偶都是有非常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的，偶绝对不会轻易出现在人类的视线之中，所以确实只有在晚上，或者人少的时候危险才更大。“我这几天都没事，可以去看你。”
“你要去探我班？”
她连忙摆了摆手，“得了吧，你还嫌事儿不够多呢？你这要去……”“不。”
他说，“我可以说是去找肆大。他应该很乐意给我们做掩护。”
米笑思索片刻，“恩，这就对了嘛，我们都是公众人物，你还是我惹不起的公众人物，所以呢，做什么事之前你要考虑一下，你那天碰到尼克的时候如果说是去找肆大该多好。”
“米笑，我在娱乐圈的时间不比你少。”
她又听出某人的语气中怀揣着一些情绪，立即弃械投降，“好了好了，给你点阳光就开始泛滥，看在你是病号的面子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说到这，米笑的视线落在茶几上，上面除了那面镜子以外还有一些女人用的装饰品，她随手拿起一个，是一支银簪，把它放在眼前，细细观赏，“那个线偶，曾经一定是一个特别爱美的女人。”
这些装饰品也保存得非常完好。米笑回神，看向纪斯兰，“你说线偶不用靠着主人活下去？”
纪斯兰微微敛眸，若有所思道，“其实有很多种偶都不用依靠主人而活，你想想，他们生活在人类的世界，又没有任何人可以约束他们，牵制他们，他们当然就可以利用自己的能力随心所欲。还有很多种偶，为了摆脱主人的牵制，为了自己的自由，会做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所以啊……”纪斯兰把目光放在安德里的身上，“玩偶是所有偶当中忠诚度最高的。他们没有主人在身边就会寂寞而死，没有主人的陪伴，你无法想象他们的孤寂。”
纪斯兰的目光渐深，“他们是一种很特别很特别的偶。他们和主人之间的牵绊是精神上的。精神上的东西听起来很飘渺，很虚，又抓不住，但你要去分析又是三言两语说不清的。”
米笑的目光也落在安德里的身上，此刻的他静静地依靠在床头。米笑似乎开始明白了，为什么安德里那么依赖她，每一次她不在身边，安德里就会那样的不安。“比如说泥偶，它和主人之间的牵绊是需要主人给它提供生存环境；这些都是实质上的依赖，和玩偶不一样。”
米笑默默地点了点头。“而线偶呢，它和主人的牵绊是在它没成形之前。它需要主人在漫长的时间里将她制作成为线偶，可是当它一旦成形，就是完全自由的。”
米笑不解，“既然这样，那个线偶为什么一直呆在朝内十三号院里？”
既然是自由的，它就可以出来，像人类一样生活。“这也是我最不解的一点。难道说……她还有什么执念吗？它为什么要死守朝内十三号呢？”
线偶又不像泥偶有地域的限制。所有的偶成形之后，都可以幻化成为人类的样子，就像安德里那样，线偶明明可以像人类那样生活在阳光下，她为什么只呆在朝内十三号院里不见天日呢？纪斯兰轻轻笑了笑，“每一个偶都是一段故事。哪怕是凶偶也一定有她的故事。”
没错。就像安德里和二宝，还有后巷里的那个泥偶，他们身上都有故事。每一只偶都不是在一朝一夕就能成形，他们经历了漫长的岁月，而在这漫长的岁月当中，他们一定拥有着一个很精彩的故事。就在这时，房门忽然传来一阵细小的开门声，米笑猛然一惊，立即站起身，纪斯兰也抬眸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复而转头看向房门。米笑冷静了片刻，将手指放在唇边对纪斯兰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然后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有人在刷房卡，只是刷了好几次都没有打开。自从那晚雷奕辰不请自来之后，米笑就养成了习惯性反锁的好习惯。不用说，来者应该还是雷奕辰。米笑压低声音，轻轻地问，“谁？”
过了大约半分钟，门外的人才回，“是我。”
果然。又是他。纪斯兰已经从沙发上起身，走到了她的身后，米笑往后退了退，对纪斯兰使了一个眼色，让他进一旁的浴室里躲一躲。米笑倒没有打算给雷奕辰开门，但她怕这个男人发疯，万一她不给开门，雷奕辰一脚把门踹开，破门而入怎么办？要是让他发现在这个时间点，她的房间里还有另一个男人……米笑不想给纪斯兰带去什么不必要的麻烦。等纪斯兰躲到浴室里之后，她才缓缓说道，“雷总，你有什么事吗？”
“我……”顿了顿，“是有点事想和你说一下。”
“那我们明天再聊，好吗？”
这深更半夜的聊什么聊？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吗？又等了片刻，“我就想看看你。”
“……”得了，雷神大人，真不知道你又来演哪一出？许佳月在的时候就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敢，她忽然觉得这雷奕辰原来也有害怕的人，他是害怕许佳月吃醋的吧？那既然这样，又干嘛一直纠缠不休，来招惹她呢？“雷总，今天拍戏太晚，我真的很累了，我们改天再说，好吗？”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柔软一些。门外的人又沉默了，等了很久，米笑都以为他走了，结果他又说了一句，“你开下门，我就在门外，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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