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屋上传来银铃一般的笑声,“都说了我是疯女人了,你还问我是不是疯了,大少爷,你是疯了不成?”
我下意识抬起头看向那声音的来源。正直下午阳光最好的时候,树叶间隙里面照下来的阳光让我看去的地方有些逆光,我看不太清楚树上那人的模样,只看得到一个影子,大约是个青春活力的影子,稍微一动就满身叮叮当当的响声传来,跟她的声音一样好听。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树上落满了鸟雀,那人影跟鸟群在一起,谁也不怕谁,谁也不打扰谁,仿佛和谐极了。“哟,带来的谁阿?从来不来我这儿的大少爷这次是带着妞儿来我这儿找乐子?”
光影渐渐散去了,我终于看清了瑾欢的模样。她手里面甩着一串铃铛,声音和铃铛一样清脆,虽然说着不干不净的话,可是怎么都透着一股子晶莹剔透的劲儿,应该说,她整个人就是一个水晶一样的人,脸上似笑非笑的神色像极了纯洁无暇的水晶雕像,可是相比较雕像,她又多了几分机灵劲儿。“我警告你嘴巴放干净啊,老妖精,这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妇儿,你师父的亲生女儿,要是你师父泉下有知你这么对待她亲生闺女,看你晚上会不会做恶梦。”
荣智良这老妖精的称呼实在是不符合瑾欢那副清纯懵懂的样子。在她身上就好像看不出年纪一样,说她十五岁也好,二十五岁也好,仿佛都合适,她的肩膀上落着一只灰色的鸟雀,叽叽喳喳的,仿佛在跟她耳语一样,而她也不理会,只一双铜陵一样的眼睛盯着我,打量了一番,忽然笑起来,一副丝毫不惊讶的样子,“跟师父一点都不像,但是确实是师父的女儿。”
她从哪儿看出来的我是真不明白,只是这样认了也好,免得她把对荣智良的不友好态度撒气在我身上。“你上来吧。”
她伸出手,指间对着我,黄色的铜铃就这么从指间掉了下来,红色的绳子吊着两只叮叮当当的铃铛在半空中发出清脆的响声。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不然呢?他可是没这个资格到我家来的。”
仿佛是给了我莫大的殊荣一样,我莫名其妙地上了那吱吱呀呀的木梯子,在荣智良的目送中走进了那座漂亮但是很神秘的小木屋。荣智良的声音在下面想起,“你那破地方,求我进去我都不乐意。”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大少爷。”
我刚走上露台,就看见瑾欢趴在扶手上冲着荣智良做鬼脸,一副很轻蔑的样子。见我来了,她朝着我丢过来一个眼神,“跟我来吧,我给你看个东西。”
我有些诧异,就凭一句我荣锦绣的亲生女儿,她就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也不问我叫什么,身份到底真不真,就让我跟她去?我狐疑地跟了进去。那小木屋比从树底下看的大得多,里面就像是一个单身公寓一样,有她裁剪东西的工作台,亮着暖黄色的灯光,旁边还立着一个半身的模特像,身上穿着一件旗袍的半成品,整个屋子里面都是淡淡的花香。繁琐却不杂乱的各种布料满屋子都是,进门的右手边有一个壁橱,从上到下都是各种颜色的布料,眼花缭乱的看着。“这是我新做的衣服,你觉得有什么要改的地方吗?”
瑾欢把我带到那半身模特前,指着那素色的旗袍问我。我看了一眼那旗袍,皱了皱眉。“你觉得不好看?”
我还没说话,她瞬间从我脸上捕捉到了不一样的神色,仿佛我的神色已经代替声音回答了她一样。“不是,这个很好看,”我是真心赞美,有些不敢触摸那看起来很昂贵的料子。她抱着胳膊一屁股坐在软垫上,抬头看着我,“那你皱眉做什么?”
我迟疑了一下,这个瑾欢不按常理出牌,说话做事完全不是常人的样子,就好像在她的理解里面没有什么人之常情,也没有什么人情世故一样,她一言一行完全就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来的。“这衣服好看是好看,可是应该给什么样的人穿呢?”
锦绣坊有个最大的弊端,这么多年来,它所有的旗袍都只有一个号码,每种款式的衣服都只有一件,就算有人看上了,能不能穿还得看运气。瑾欢的神色忽然暗了暗,“总会有人穿的,师父说,一件好看的衣服是做给跟这件衣服有缘分的人的。”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脑子里面有些复杂。这是遇上了一个满脑子诗和远方的小文青啊?完全不要考虑现实的问题吗?“没有人跟你说过,这些衣服都是放在商场里面直接出售的吗?”
“我只负责做衣服,他们来拿衣服。”
瑾欢靠在垫子上面,手里转着一个铃铛,仿佛并不在意我说的话一样。“你看的这个布料,它只适合做这个尺码的衣服,你要说的话我知道,但是你要清楚,专业性我比你强,这件衣服再大一点,或者再小一点,都不合适。”
我抚了抚自己的额头,有些头疼。荣智良说这个瑾欢很难搞,真的不是开玩笑的啊。“好了,不要说这个了,我今天不想做衣服,你跟我去湖边吧。”
听着这忽然间变得很欢脱的声音,我差点以为刚刚严肃地跟我说话的那个女孩不是眼前这个人。瑾欢的眼中冒着亮光,拉着我就朝着木屋外面跑,蹬蹬蹬的就下了梯子。“我正烦着呢,正好你来了,陪我去走走啊。”
下了梯子之后,我甚至来不及跟荣智良说句话就被瑾欢拉着跑了,她一边跑还一边转过头警告荣智良,“不许跟过来,要是跟过来的话,后果你知道的。”
我看着荣智良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赶忙朝着他比划了一个欧凯的手势示意她我没事,他这才勉强站在原地没有跟过来。“你真是我师傅的女儿?”
瑾欢拉着我走在湖边,手里面采了几朵花,顺手摘了柳条在鼓捣着,一边鼓捣一边跟我说话,要不是这湖边就我们俩我还以为她根本不是在跟我说话呢。“不像么?”
“不是,”她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我,“就是觉得奇怪,你怎么会看得上荣智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