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嘛。”
赵飞扬也注意到黑熊情绪,要是这四十鞭子下去,对他倒没什么,也算一种历练,然而就怕他被打之后,火烧天外,再纠结几个侍卫来个夤夜寻仇什么的,反而麻烦,赵飞扬心念到此,本想力保,然而转念一想,这对于自己而言又何尝不是个机会?收服金吾侍卫的好机会,如果今天黑熊挨打,首先能让他们明白自己处事苛责严厉,任谁都不得僭越、违规。然而在他鞭刑之后,自己只要能及时抚慰其心,在想个办法,帮他找找场子,那这群金吾卫看来,心里又会怎么想,对自己又该如何感激?所以此刻,赵飞扬把到了嘴边的话吞回去,换而言之,“当然,大人您是要彰显国法,在下自然要配合您,况且我这下人办错事请,也该受罚。黑熊!”
“在!”
他虽然不知道赵飞扬心思如何,可刚才两人对话,他都停=听在耳朵里,知道自己今天这顿揍是免不了了,只能憋气上前,硬着头皮答话。赵飞扬瞥了他一眼,不露声色道:“于大人所说,合理合法,你平日里就脾气火爆,今天也该你有此一劫,说不好听了,是你自作自受,这四十鞭,你可愿承下?”“愿意!”
黑熊是真汉子,把牙一咬,就冲于烈道:“要打,就打!来!”
“好。”
于烈真不客气,直接对武弁令道:“把这个混蛋拖下去,重则四十鞭子,打完之后爷要验看,你们敢放水,还是老规矩一鞭换十鞭,都记住了吗!”
“是!”
武弁们抬步上前,见黑熊真是不再还手,忙用绳索把他绑了,拖出店外,片刻之后,牛皮鞭子划破空气之声响起,紧随而来的就是一阵狂打。四十鞭!要知道,鞭子和棍子不同,衙门问案,常用棍杖,是因为那东西打人,只要不是故意下黑手,或是打在头、颈之上,就不会有大事。因为那东西不用心,就只能打皮肉,但鞭子不同,这玩意甩起来刷刷作响,尤其要命,是那细筋扭出的稍子,打人一下,直往骨头缝里钻。外面,黑熊正在挨打,鞭子刷刷作响,可他却一声不吭!屋子里于烈也不闲着,仔细看了看地上毁坏的桌子碗碟,目光一沉,冲赵飞扬道:“这些东西,你要赔偿。”
“在下知道,而且刚刚已赔偿过了。”
赵飞扬说着一笑,看他手中捏着兑券,似笑非笑,“刚这些钱本就是赔偿所用,奈何县尊不肯接受,反而还要诬告与我,您说这件事又该怎么算?”
“你!”
于烈被他的话,气了个倒仰,最终却道:“你说没错,本官刚刚的确先入为主,这可是官员绝不可犯之错,好好好,你小子嘴巴能说,我也认错,那就这样吧……来人!”
又两个武弁上前,于烈吩咐道:“你们刚都听到本官之言了吧?他说的对,本官先入为主,是为官大忌,来来来,告诉门外武弁不要停手,本官也受十鞭!还有,他那三十银子太多,你们速回府中,取三十零散兑券来,这些盘子碗还有桌子菜品,就算他二两好了!”
话音落,于烈真就把身上那破旧官服脱在一旁,只穿个单褂到门外受刑去了。这位于大人,对别人狠,对自己也是绝不轻饶。可也因如此,赵飞扬对他才更多了几分兴趣,他拉着铃铛的手,似乎自言自语道:“正人先正己,看来这于烈还真是有趣。”
林意深守在他边上,闻此言面露微笑,悄声耳语他道:“飞扬兄此人算得上‘奇特’二字,还真别说,这于烈,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赵飞扬一听林意深这么说,立时来了兴趣,正好眼下于烈出去排队“领取”鞭子,他便问道:“林兄,你说他是个有故事的人,怎么讲?”
林意深轻声一笑,言道:“此人说来是个奇才,他初入仕途才不过十四岁,谁来比你我都要早很多。此人是举荐入仕,他的荐人,乃是前朝一位部堂官员,现在已经死了。于烈入仕之后,就被任命为巡检道司案,正五品官,这可是很少见的,他可谓少年得志,意气长恒。”
“那怎么现在沦落到云水作县丞了呢?”
赵飞扬问道。林意深把头一晃,眼睛瞟着门外,正要挨鞭子的家伙道:“飞扬兄,还不就是因为他这个脾气?这人性情相比飞扬兄已经了然于心,加上这一张不饶人的嘴,还有一颗铁老虎胆,的确为民做了不少事,也可得罪了很多人,这才会官越做越小,到最后只得沦落到这个小地方来作县丞,说来这还是先帝对他爱护,如若不然,只怕他早就不知道成了什么人的刀下鬼。”
赵飞扬点点头,看着门外咬牙挺刑的于烈,眼中不由露出几分光芒,“林兄,这就是你刚救他的理由?如此说来我倒是觉的你不够朋友,此人既然有这般事迹,你何不早早告诉我?”
“飞扬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您亲眼见到之后,总比我言,更为可信不是吗?”
林意深说话间折了折袖子,将上面灰尘掸去。赵飞扬知道他故意避开自己目光,笑道:“看来林兄这是在向我举荐他了,对吗?”
“不算是。”
林意深一口凉气倒灌心肺,叹息道:“实在是我觉飞扬兄进来日子太难过了一些,朝廷上文有卢天明,武有龚长林、雷开帮你站脚,可朝廷之下,大梁各地方上,飞扬兄就要捉襟见肘,所以我想为何不在这些人里面挑选几个还不错的,收入帐下,也好在需要时,有个帮手。”
他这番话说的很中肯,也很到位,让人心中清明的同时,还找不出什么不对劲,赵飞扬微微点头,犹豫了一下,竟然拒绝,“林兄,你的好意我知道,可刚刚之言,我看还是算了,结党营私,不好。”
“飞扬兄,这怎么能算是结党营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