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柔这话一出口张磊就发现与会的人反应非常明显。原侦查组成员，也就是兴安分局刑侦大队的成员显然并不认同白柔的说法，而三队的成员则连连点头。白柔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景，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白眼一翻就当没看见童伟等人的反应，继续往下说。“我做出这样的判断是有理由的，我们都知道，死者赖星宇的户籍在兴安区华东街道，华东街道属于老城区，也就是城中村，一个月前华东街道被划入市政规划，浅白的说就是赖星宇的老房子要被拆迁了。”
“赖星宇在和嫌疑人唐美英确定关系以后就搬离了老宅，老宅一直是傅含之跟她与赖星宇的女儿赖珊珊居住。赖星宇虽然每月都会给傅含之赖珊珊的抚养费，但数目并不大，只是够用而已。但事实上赖星宇本人是有经济实力的，他名下有一个大型服装厂，收入颇丰，但巧的是，这个服装厂上个月申请了破产，赖星宇身上也背负了大量的债务。”
“就在这关键时间点，赖星宇名下位于华东街道的老宅即将被拆迁，这也就意味着身为户主的赖星宇会获得拆迁补偿，如果赖星宇的服装厂没有破产，或许他会给赖珊珊一部分拆迁款，但当时的情况是赖星宇个人背负了大量债务，且失去了经济来源，所以，我认为傅含之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她和赖珊珊在老宅拆迁之后会面临无家可归的风险。”
“那么，她有没有可能因为这个铤而走险呢？”
虽然白柔最后用的是问句，但她显然没有等大家回答的意思。“我认为是有可能的！”
白柔继续说道：“我和任超去傅含之调查过傅含之的行动轨迹，在死者就诊的当天，傅含之曾和死者见过面，她的说法是她和赖星宇见面是为了谈拆迁款分配的问题，两个人的交谈过程平和，并没有发生任何冲突，但问题是这只是傅含之的一面之词，采信度并不高。”
“再看死者的行动轨迹，在傅含之离开不久，死者就出现了食物中毒的症状，并去医院就诊，这会是巧合吗？我并不这样认为。”
顿了下，白柔接着说道：“虽然在死者在就诊的时候对医生说的是他自己误食了存放时间过长的酸汤子，但这并不能证明什么，有没有可能酸汤子就是傅含之煮给死者吃的呢？那些黄曲霉素超标的酸汤子真的是因为保存不当受到污染才会超标，还是有人动了手脚呢？这都需要调查。”
白柔本来还打算继续说，童伟已经坐不住了。“我打断一下。”
他站起来大声道。白柔顿时就黑了脸，下意识就要和童伟对线，张磊冲她摇摇头，而后朝童伟努了下嘴：“你说。”
“张队，我承认白柔说的有道理，但这些都只是基于她个人推断，没有任何明确的证据表明傅含之实施过犯罪行为，我们查案是基于事实和证据，而不是个人推断！当然，在证据不足，事实不清楚的情况下，必要的合理推断是需要的，但这个案子不是啊！这个案子事实清楚，证据充足，嫌疑人主动投案自首且十分配合，我认为我们应当把目光和精力、警力放在事实以及证据的基础上去完善这个案件，而不是再节外生枝。”
“什么叫节外生枝？”
白柔忍不住了：“我们侦查人员不应该是不放过任何一种可能，只要有嫌疑就该去调查的吗？”
“我的姑奶奶诶。”
童伟脸上满是苦笑：“我刚说的很清楚了，那是在案件不清晰的情况下，现在案情已经非常明朗了，为什么我们放着一个正确答案不用，而要验证另外一个答案是错误的呢？”
“你凭什么断定另外一个答案就是错误的？”
白柔针锋相对地质问童伟。“韩法医的尸检报告已经明确的做出了死亡鉴定，死者的死因是河豚毒素中毒，这才是我们的侦查方向，而不是去纠结什么黄曲霉素中毒。”
听到童伟这句话张磊就心知不妙，他不提韩晓东还好，他一提韩晓东，白柔必然会炸毛。果然，就听白柔一声冷笑，道：“韩晓东那个二把刀，他的鉴定，我信不过！不过既然你提到了法医做出的尸检报告，那为什么只提韩晓东的报告，而把唐法医的报告丢在一边呢？唐法医出具的尸检报告中写的也很清楚，死者的体内同时含有河豚毒素和黄曲霉素b1，其中河豚毒素含量达到致死量，黄曲霉素含量虽没有到达最大致死含量，但也在区间范围内，死者是有可能因为黄曲霉素中毒引起的休克，继而导致中枢神经系统缺氧死亡。”
“你这就是胡搅蛮缠了。”
童伟看向张队：“再这么辩论下去，那这案子没法查了，张队，你来做个判断吧。”
所有人齐齐看向张磊。张磊并没有急着表态，而是问了唐宋一个问题：“唐法医，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不排除自杀可能，现在为什么又排出了呢？另外，你当时又是基于什么理由做出这种推断的？”
自杀？还好家伙，这俩字一出来整个会议室“嗡”的一下就乱了。他杀都还没弄明白呢，张磊现在又提出个自杀的侦查方向，再这样下去，这案子是真的没法查了！“安静！”
张磊咣咣敲了几下，等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以后再次看向唐宋，显然是在等他的答案。唐宋挠了挠头，道：“我之所以说不排除自杀可能，是因为时间上不对。”
没人吭声，因为大家都没听懂。唐宋略微有一丢丢尴尬，他舔了舔嘴唇往下接着说：“河豚毒素中毒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导致中毒者死亡，黄曲霉素也是，想要在短时间内致死，必须一次性服用大量的黄曲霉素毒素。”
“你的意思是，赖星宇在登机之前就服用了黄曲霉素，但服用的量并不会立即致死，而是会延后，也就是会让赖星宇死在飞机上。”
张磊顺着他的话说道：“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死者本人，就只有下毒者，且下毒者对黄曲霉素的致死量非常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