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来的医生不是文茵,是个男的。他很快给宴辞暮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然后嘱咐:“天亮后还是要去医院做个详细的检查,看看有没有伤到脊柱和内脏,再观察一下伤势会不会恶化。”
尔尔和沈彻边听边应着。之后沈彻把医生安排在客房。尔尔扶着宴辞暮上了楼。她把人送到卧室门口,看着他说:“好好休息,有什么不舒服的话就马上给我打电话,我手机铃声很大的。”
宴辞暮点点头,“你也回去睡。”
尔尔没说话,帮他开了门,非要看着他进屋。宴辞暮没办法,只好先进去,并且再三强调:“马上回房睡。”
然后才把门关上。但尔尔却并没有听他的马上回去睡,而是靠在旁边的墙上,慢慢蹲下来抱着自己。她总以为只要在他身边当保镖就能最大程度的保护他的安危。可车子快要撞过来的那一刻,她才发现,从小练武的天赋和能力在意外突然发生的时候,也显得那么无力和多余。她甚至,还是宴辞暮救下来的。如果宴辞暮因此出了点什么事,她这辈子都不会好了。尔尔把脸埋进膝盖,眼泪从紧闭的双眼中流出来,咬紧下唇努力不发出声音来。后怕的感觉比当场经历的时候要更加难受,就像钝刀子割肉,一下又一下,死不了却痛得格外厉害。忽然,宴辞暮卧室的房门被打开,尔尔顿时一惊,猛地抬头。宴辞暮本想看看尔尔是不是真的听话回到房间睡觉了。他只是想看一眼。毕竟这丫头总是有点自己的想法在身上。可没想到,一打开门却发现她蹲在外面……哭。宴辞暮看着她眼眶通红,满脸泪痕,心脏蓦然一缩。七年了。姜尔尔存在他的脑海里已经七年。这七年,他们有六年半都是没有见面,没有相处过的。可自从他认识姜尔尔以来,她几乎都是热烈地笑着,好像每天都很开心,有用不完的精力。宴辞暮觉得,她就像个太阳,不管你愿不愿意,都会有一束阳光落在你身上,让你感受到温暖。偶尔燥热,却并不觉得厌烦。他甚至觉得,她是个没有眼泪的人。所以没有人知道,他在看到她止不住的眼泪时,心情有多震荡。“尔尔。”
宴辞暮出口的声音都变得很沙哑,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震惊。他在她面前蹲了下来,眉头紧皱着,抬起手,指腹擦过她脸上的眼泪。尔尔蓦地回过神来,连忙低下头,用自己的衣服胡乱地擦了擦。“对不起,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我现在就回房去。”
她说着起身就要走。宴辞暮忽然扣住她的手腕。他深邃的眼眸像给她罩下一道牢笼,紧紧锁住她。“为什么哭?”
他哑着嗓子问。他不问还好,一问尔尔就更忍不住了。她抿紧唇,可才坚持了一秒就破防了。她眼睛鼻子都红彤彤的,刚止住的眼泪又簌簌落下。“对、对不起,我也、也不想的。”
她带着哭腔说,“我只是、只是很害怕,我怕你真的出事,我保护不了你……”说着说着,她哭得越发厉害,根本就控制不住。宴辞暮倏然扣住她的后颈,把她摁进自己的怀里。她汹涌的眼泪瞬间就浸湿了他的白衬衫。“别怕。”
宴辞暮低哑着声音,不自觉地放轻放柔,大手轻轻地揉着她后颈,带着十足的安抚性。“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个人也被抓了,不要害怕。”
尔尔揪着他胸前的衬衣,哭得很压抑。“我忍不住,忍不住去想如果你没有躲开会是什么后果。”
更让她接受不了的是,那个麻烦还是她惹来的。她浑身都发着抖:“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是我害的你……”“别说了。”
宴辞暮声音微沉,却不敢重了,“这跟你无关。”
他深深地呼吸,努力控制着语气,温柔地说:“不要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那是别人犯的错,你很好,你本身就很好,对我也很好,别再想这个事了好吗?”
他的声音,他的话就像带着一股神奇的魔力。尔尔后怕的情绪慢慢地被他安抚下来。她仍旧掉着眼泪,但却没有之前那么无措了。好一会儿,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宴辞暮低头,对上她通红的双眼。那双往日里不是笑得像月牙,就是瞪得像湖泊的杏眸盛满了水光。好像装在盒子里的玻璃球露出了本来的模样,这一瞬间脆弱得让人心碎。宴辞暮呼吸一沉,抬手一点一点擦拭掉她脸上的泪,低声说:“这么哭就不好看了。”
尔尔闭了闭眼,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又不在乎这个。”
那你在乎什么?宴辞暮深深地望着她,心底有种冲动想让他问出这句话。他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很在乎他,不是一个保镖对雇主的在意,而是像以前一样,满心满眼都是他的那种在意。她是不是因为还喜欢他,所以才这么害怕他出事,害怕到这么难过。可现在问这些有什么意义?她的眼泪就足以把他所有的防线都击垮。他什么都不敢再问,不敢逼她。只想让她继续笑。“姜尔尔你给我听好了,我不许你责怪自己,对我愧疚,更不许你这么掉眼泪,好好睡一觉,明天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能做到吗?”
尔尔红着眼睛乖乖点头:“我会努力做到。”
宴辞暮这才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道:“这才乖。”
尔尔忍不住红了脸,眼神有点游移,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我不是小孩子。”
但好像身边的人都忍不住把她当成小孩子。可她一点都不希望宴辞暮把她当小孩。她希望他可以把她当成一个成熟的女人。是可以跟他领证结婚生孩子的女人。宴辞暮又揉了揉她的头发,扶着她站起来,把她送回自己的房间。他拿出医药箱帮她烫伤的手臂换药。“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忘记给你换药了,还好伤口没事。”
尔尔吸了吸鼻子,蓦然又是一酸:“我这点伤算什么,你才更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