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尔尔很安静,全程都没说过几句话。宴辞暮看了她几次,她都靠着座椅偏头看着窗外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的大多数心思虽然都写在脸上。但这一次他确实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才这么情绪低落。他当然不可能认为只是因为在电影院睡了一场电影的时间。应该还有别的原因。安全到了家,林姗他们功成身退,招呼了一声就都回房了。尔尔和宴辞暮慢慢走上楼。到了房间门口,尔尔正要开门进去,被宴辞暮叫住。她回过身,有些茫然的杏眸看过来:“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宴辞暮深邃的眼眸望着她,薄唇动了动:“今天感觉怎么样?”
尔尔愣了下,勾唇笑了笑:“挺好的,挺开心,玩得也尽兴。”
如果她没有在最后两个项目上疯狂掉链子,这一整天她都会觉得非常完美。但如果摒弃掉这两样,去掉她多余的心思,只是单纯地游玩,其实也非常开心尽兴了。所以她的回答并不算说谎敷衍。宴辞暮看着她脸上的笑,不知道有几分勉强。他说:“我也是。”
尔尔闻言,微微愣了下,看了他几秒。这几秒,她内心波涛汹涌,一点都不平静。很多很多话冲到了嘴边,却不知道从哪一句开始说起。她甚至想彻底摆烂了,哪怕今天没有试探出他的反应态度,也不管那么多,直接问,他有没有可能喜欢自己。她一开始打的不就是这个主意吗?她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揪住裤腿,喉咙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宴辞暮,我……”尔尔已经很努力地稳住让声音不颤抖,“我有话想跟你说。”
不知道为什么,宴辞暮听到她这句话,忽然也有些紧张。好像他等了一整天,其实就是在等这一刻。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嗓音微哑:“你说。”
“我……”尔尔已经打算豁出去了,可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忽然持续振动起来。让她忽略不了。她不由泄了口气,心情说不出的复杂烦躁。“抱歉。”
她说了声,拿出手机。上面是一个来电显示,备注写着余雯女士。她的脸色忽然一僵,几乎是反射性地抬头看了宴辞暮一眼,手指不自觉收紧。宴辞暮看着她不太对劲的反应,忍不住上前一步。“怎么了?”
尔尔却立刻后退了两步,飞快地把手机藏在背后。宴辞暮眸光一动。尔尔张了张嘴,哑着声音说道:“不好意思,我有点事,先不说了,你早点休息吧,晚安。”
然后不等他有什么反应,转身开门进去关门,一气呵成。好像在故意避着他一般。突然就这样了。明明今天一天都挺好的。尽管有一点瑕疵,可对他们来说,都很不错。宴辞暮却发现,他反而没那么看得懂她了。不懂她回来时的情绪低落,更不懂她刚才明明有什么话要跟他说,却在看到来电显示后,一句话都没有了,甚至还躲着他。为什么?给她打来电话的人是谁?是……她那个喜欢了很久很久的人吗?宴辞暮盯着她这扇紧闭的房门看了好一会儿,身侧的拳头也握得很紧。尔尔背靠在门上,看着手机上的来电因为她一直没接停了下来,但很快又重新打过来。她深呼吸一口气,滑动接通。“尔尔。”
那边传来女人成熟优雅的声音。尔尔张了张嘴,感觉喉咙有些艰涩:“妈妈。”
“尔尔,妈妈在网上看到你的视频了。”
尔尔垂下眼眸,声音很低:“对不起妈妈,我没想到会被人发到网上,引起这么大的注意。”
“妈妈不是要怪你,宝贝。”
余雯声音轻柔,“我只是担心你,如果被那个人看到了,你就安稳不了了。”
尔尔点头:“我知道您的意思。”
“你还在晏家那个孩子身边吗?”
“嗯。”
“你长大了,很多事妈妈都不会干涉你,但如果有事的话,妈妈不会对你坐视不管。”
“妈妈。”
尔尔低低喊着:“我们已经躲了很多年,我不想再躲了。”
电话那头,余雯静默了许久。尔尔的心一紧,“对不起妈妈,我不该说这样的话,我以后会注意的。”
余雯还是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叹着气出声:“尔尔,妈妈知道你这些年受委屈了,我也不想让你一直躲着那个人生活,不管做什么都要提防着不被发现,可我们只能这样做才能有安稳的日子过。”
尔尔听到这话,眼睛倏然一红。她甚至还听出了电话那头余雯努力忍住地颤音:“我的尔尔,妈妈希望你永远都不要面对那个人。”
尔尔知道,她肯定哭了。她不住地点头,尽管她看不见。“妈妈,您放心,我会避着些的。宴辞暮帮我处理了视频,应该不会有更多人看到,就算看到了,我天天都待在宴辞暮身边,查不到这儿的。“余雯似乎欲言又止了几秒,最后却什么都没说:“你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要和妈妈说。”
“我知道的妈妈,您也是,多注意身体。”
“好了,你那边已经很晚了吧?年轻人也不要总是熬夜晚睡,听妈妈的话,去睡觉吧。”
“晚安妈妈。”
挂了电话,尔尔感觉整个人都有些虚脱。她不是不想和余雯打电话,她只是不想和她提起那个人。那个人就像是这么多年来压在她们母女身上的一座无形的大山。平时谁也看不见,只要不提起,她们自己都仿佛看不见了。可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这座山就似乎化为了实体,压得她们都快要喘不过气来。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自己和妈妈都摆脱这座山。如果她无法摆脱,她就算充满了追求宴辞暮的勇气,就算她真的美梦成真和宴辞暮在一起了,也一样会时时刻刻担心有这座大山会来破坏她的人生。她整个人顺着门滑下来,然后抱紧了自己,唇瓣紧抿,眸光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