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利来服装厂外，城外河滩附近，一辆黑色的吉普车停在那里。远远的就看到车子了，绕着车子走了半圈儿，李红旗探头看向车内。没人。这是不是陈子昂的车？早上不是这一辆。虽然很想忽视他说的什么六点，但是又怕他发飙，到时候难受的还是自己。李红旗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迟到了大半个小时。好吧，是迟到了一个小时。大半月没回来，很多工作等着她这个厂长处理，要不是陈子昂下了死命令，她今天晚上会留在工厂加班。估计等不下去走了。李红旗暗自想，舒了口气。跟陈子昂相处，有压力。就像头上时刻悬着一只大手，他一个不高兴就把手掌拍下来。在说了，欠人家太多，李红旗心虚也是一方面。正左右张望，见有工人下班经过，李红旗挺直腰背，假装看风景，微笑着颔首算是回应工人的招呼。“还是回去加班吧，”李红旗不打算回家了。绕过车子沿着河滩附近的小路往回走，河沿边上的石头上，有人冲着她笑。笑的李红旗一阵毛骨悚然。光着小腿，没穿鞋子，裤腿在膝盖上，袖子也卷到手肘上，夕阳西下的橘色余光，把陈子昂照耀的披上了一层暖光。但那笑容却一点也感受不到温度，里面警告的意味颇多。李红旗想拔腿就跑，在心里骂自己干嘛走小路啊，不走小路不就看不见他了吗。她踌躇了一下，那边陈子昂已经离开石头，弯着腰双臂浸在河水里。似乎再找什么。他干嘛呢？李红旗好奇，看了眼不远处的工厂，又看看他。认命的叹口气，踩着石子淌过草丛朝河边走去。踩着他之前踩过的石头，他黑色皮鞋和外套也在石头上，他还在水里摸索着什么。“你在水里干嘛？”
闻言，陈子昂的身形顿了一下，直起腰扭过身子看向她，神情不定。他之前浸在河水中的双手上站着泥沙，指尖朝下滴着水。看着他双手的李红旗，立马想到在国外这双手握起来的时候差点把人打死。后背上的皮肤绷起来，她带着狡辩给自己解释：“我刚回来，工作忙，谁知道你一直等在这里。”
声音越到后面越小，明显的心虚着。但陈子昂心里想的不是她迟到。她肯定会为了工作迟到，这个他不想也知道。但是她忘了不该忘的事。那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他忘不掉，她却不记得有那么档子事。陈子昂就这么静静的望着她，心里闷闷的。“迟到一个小时，你说怎么办？”
他拔腿朝河岸上走，清冷的神情就跟荡漾的河水一般，明亮而沉寂。“对不起，”李红旗道歉，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呵，”陈子昂用冷笑回应，走上岸矮身坐在她踩着的石头上。手臂撑在身后，上半身悬空朝后仰着，双腿展开，抬抬眼就能看到她。陈子昂勾勾唇，说：“过来。”
李红旗下了石头站的远了点。“李大厂长要是在河边被一个男人追着跑，你的工人看到了会怎么说？”
陈子昂光想象那副画面就忍不住笑了。歘。李红旗的脸黑的跟锅底似的。真要是被他追着跑，工厂里一准流言满天飞。“行了，迟到是我不对，别生我气，我请你吃饭，”李红旗服软。好心情的笑着，陈子昂拍拍自己的腿，“过来。”
“不可能，”李红旗咬牙瞪眼。觉的这人就是故意的。平时也很难让她就范，更何况还是在她工作的地方。陈子昂也不勉强，依旧是半仰在石头上的姿势，说，“两个选择，帮我穿鞋，或者亲我一下。”
说着笑了下，那笑容里面掺杂了阳光和狡诈，像个除了坏主意的小孩儿。李红旗面皮抽抽。在工厂外面堂堂厂长帮男人穿鞋，让别人看见她还用来上班吗？不穿鞋子就亲他一下？李红旗嗤之以鼻，拽着包走人。匆忙，看起来就带着怒气的背影儿，陈子昂心情好的喊话，“上夜班的工人快来了吧？先让你跑一百米。”
先让她一百米？跑就跑。李红旗真跑了。一身职业装，带着跟儿的鞋子跑起来真的费力，还是石子路。陈子昂差点被那个笨拙的身影逗笑。沉重而敏捷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听的越来越清晰，李红旗有种马上就被追上的强烈感，这种感觉出奇的准，手臂一紧，撞到一个结实的怀抱里。跟抓着家里那只狸花猫一样，陈子昂抓着李红旗回到那块石头上。他坐着，她站着。李红旗把自己气的脸色铁青。工厂内为了生产三班倒，这会儿上夜班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出现在工厂内。李红旗怀疑自己刚才被拎回来是不是已经被看到了，毕竟河滩这边经常有人来，且除了几颗树外一览无余。越想越气，剜了得意的人一眼，恨不得在他脸上戳个洞。李红旗丢了包，蹲下身把陈子昂光着的脚抬起来。他肤色浅，脚掌也是白色的，大大的一只，很有重量，指甲修剪的整齐圆润，上面沾了泥沙，小腿上也是。把他的大脚放到腿上，自下而上，用手把上面的泥沙擦掉。好好的下水干什么？李红旗的眉头拧着，伸手去够石头上搁着的鞋子。微凉的手掌搭在她手腕上，陈子昂一个用力就把人从地上拽起来。惯力使然，李红旗跌趴在他怀里。帮她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亲我一下就这么难？”
陈子昂握着她的手轻轻擦拭，又在衣服上蹭了蹭。他怎么舍得让她给自己穿鞋。李红旗挣动着想起身，但腰间扣了一条手臂，她一使力就被勒的紧紧的。“会被人看见的，”她急，抽回自己的手拍打腰间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