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李墙便将一只早就准备好了的档案袋递到了熊剑东的面前。
熊剑东见状也放下了手中筷子问道:“明老弟,你这是?”
李墙则嘿嘿一笑,“熊总,不是我当您面说您,您这个人啊,什么都好,就是耳根子太软,想当初在武汉的时候……算了,过去的事不提也罢!就说这批军火,他李士群只不过是动了动嘴,再不济跑到汪主席和日本人面前说两句好话,就这么要了回去,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啊?我知道,熊总您为人大度,不愿意跟那种人斤斤计较,可小弟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所以就自作主张,跟他谈了条件,这才从他手里抢来了一条走私线。”
“走私线?”
“不错,而且还是众多走私线路中,收益最高的沪港线。”
说到这李墙稍微顿了顿,随后便伸出了一根手指头,“只要操作得当,每年的净收益起码这个数。”
“十万?”
熊剑东当然知道走私的暴利,于是便铆足了劲猜了个大的。
不想李墙却摇了摇那根手指,“没错就是十万,只不过不是法币,而是美金!”
“十万美金?”
熊剑东听了狠狠地咽了口口水,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一旁的李墙见状则赶忙提醒道:“熊总,您先别这么激动,这个收益就好比一块大蛋糕,光会做是远远不够的,还得会分才行。”
“分?”
熊剑东听了心里顿时就有些不爽,然而不可否认的是,李墙的话说的很对,于是只好强忍着不爽继续说道,“那么明老弟,你说这块蛋糕应该怎么分呢?”
“现如今新政府内部虽然山头众多,但实际上也就两派,分别是以汪主席夫人为首的公馆派,以及周先生为代表的的馆外派。所以无论怎么分,两派都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得罪的,此外,还有刚刚上任还不到一年的陈市长,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只要打通了他的关节,那么您在上海也就百无禁忌了。至于分配的比例,就得您自己好好斟酌一番了。”
李墙的话听得那熊剑东连连点头,“嗯,说的没错,此时干系重大,的确应该好好考虑考虑。明老弟,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打今儿个起,只要是用得着我熊某人的地方,你就尽管开口,我保证绝无二话!”
“那就多谢熊总了。”
熊剑东则连忙摆了摆手,“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说着熊剑东便端起了面前的酒杯,“来来来,干!”
李墙也赶忙端起就被轻轻地跟熊剑东碰了下杯,“干!”
搞定了那批军火以后,李墙的心里就剩下两件事了,一件是寻找郑耀先和徐百川两人的下落,而另一件则是甄别那个化名刘芷君的韩冰那所谓的“身份暴露”事件的真伪。
而就在这天晚上,李墙就接到了海棠用暗语打来的电话。
……
“叩叩叩……”
即便已经临近午夜,但刚刚收到密报的毛人凤却还是急匆匆地来到了位于曾家岩85号的戴笠公馆,身边还跟着一个身材魁梧的方脸壮汉,再加上一副天生的凶相,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人物。
时间不大,门开了,前来应门的正是公馆的曹管家。
“哟!毛主任?这么晚来啊?”
毛人凤则晃了晃手上拿着的文件夹,“这不,刚刚收到的密电。”
曹管家这才点了点头,随即又看了一眼毛人凤身后的那个壮汉,话里有话地说道:“这位是?”
毛人凤立刻笑着解释,“哦,这是我刚从长城那要过来的侍卫,马奎。你也知道最近这城里不太平,混进了不少日特。”
“原来如此,难怪看着这么眼生呢!”
说完,那曹管家才把身子一侧,将两人让了进来。
可就在一行人刚一进到跨院的时候,就听到了戴笠那痛并快乐着的呻吟声,伴随着清脆的皮鞭声极富节奏地高低起伏地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紧接着,老练的毛人凤便立刻很是自觉地停住了脚步,规规矩矩地站在了院子里。
反观那个马奎,犹如一个愣头青一般,不停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气得那曹管家差点爆了粗口,最后还毛人凤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才让他有所收敛。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愣头愣脑地低声问道:“毛先生,戴老板这……”
“没事,锻炼身体呢!”
毛人凤随口回了一句。
不想这一句反倒激起了马奎的好奇心,“大晚上的,练哪门子的身体呀?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那也得等!”
毛人凤听了猛地把脸往下一沉,怒声说道,“不是我说小马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呀?早知道就不带你过来了!”
这下可搞得一旁的曹管家也弄不太清楚,毛人凤是真的发了火,还是在自己面前唱双簧了。
故而只能赔着笑对毛人凤说道:“毛主任,稍安勿躁,很快就好,很快就好了。”
毛人凤也没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继续耐着性子在院子里等了下去。
又等了大约五分钟左右,房间里那奇奇怪怪的声音便果真如那曹管家所说的那样停了下来。
曹管家这才趁机走到门前,隔着房门轻声说道:“老爷,毛主任来了。”
“……知道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故意,在那之后戴笠又让院子里的毛人凤和马奎多站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这才穿着睡衣,一脸满足地走了出来。
“老毛啊,你可真是会挑时候,到底是什么要紧事非得这时候向我汇报,连一个晚上都等不了啊?我可不是在吓唬你,要是你们再早来一个小时,我一定会把你们给骂个狗血淋头。”
毛人凤则赶忙鞠躬赔笑道:“老板您辛苦了。”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军装,身材惹火的美女特务便从戴笠的房间里走了出来,旁若无人地径直走到戴笠身边说道:“我先回去了。”
“嗯,去吧!我让曹管家送你。”
一旁的毛人凤也赶忙用同样恭敬的语气对她说道:“陈小姐辛苦了。”
然而那姓陈的女特务却只是瞥了他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直到她走以后,戴笠才继续对毛人凤说道:“老毛啊,走,有话咱们到书房去说。”
于是两人便一先一后地来到了书房,至于那个马奎,自然是没资格进戴笠的书房的,只能乖乖地在外面候着。
“说吧,这么晚过来到底有什么事?”
一进门,戴笠就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毛人凤则一边将手上的那个文件夹往戴笠面前一递,一边说道:“老板,银狐来电。”
一听到“银狐”这个代号,戴笠便立刻重视了起来,赶忙翻开了手上的文件夹,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想不到,咱们这边才刚一放出消息,红党那边就已经收到了风声,老毛啊,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说明咱们内部有鬼?”
戴笠听了则忍不住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不只是有鬼,而且级别还不低!”
“那……要不要搞一次彻底的内部调查?”
“搞是可以搞,但是我敢断定,不会有太大的效果。”
“那该怎么办呢?”
“这样吧,即刻回电给银狐,让他想办法组织一次营救行动,看看能不能激起一点浪花出来。”
“好,我知道了。”
……
翌日,窦乐安路咖啡馆。
“不是吧?大哥,上面这么快就有答复了?”
李墙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明堂说道。
“那是当然!这种事情,自然要特事特办了。经确认,那个韩冰的确是我们的密派,并且希望我们能够尽快想办法予以营救。”
“营救?怎么救啊?大哥,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去吧?”
“怎么可能?老黄留给我的任务,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掩护你的在军统的卧底身份,说句不该说的,即便那个韩冰真是我们的同志,也不足以让你冒着暴露的风险,参与任何行动。”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大哥,你总不能让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志遭难,而无动于衷吧?”
“放心,为了这次营救行动,组织已经唤醒了此前一直处于休眠状态的‘飘风’,并由他来主导接下来的营救行动。”
听到这,李墙才稍微松了口气,然后才继续问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做你应该做的,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尽管明堂没有把话说完,但李墙却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淡淡地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这个“飘风”,会是谁呢?
回去的路上,这个问题不断地李墙的脑海里回荡,然而想了一路,却始终都找不到任何的头绪,只能悻悻作罢。
就在这时,李墙突然无意间注意到了一个扑倒在距离自家公馆仅仅十几米的地上,浑身上下犹如乞丐搬脏兮兮的身影,便鬼使神差地下车走过去看了一眼。
不看还好,一看到那人的脸,就把李墙给吓了一大跳,尽管此人的脸部已经瘦得脸颊已经开始有了凹陷,但李墙却还是一眼就认出的他,赫然竟是已经失踪快一个星期了的郑耀先!
尽管在认出郑耀先的一瞬间,脑海里就浮现出了无数个问号,但李墙还是果断地按下了心中的疑问,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一步一步地将他背回了自家公馆。
“达叔!快!快去给杨医生打个电话!”
一进门李墙就立刻招呼了起来,“云龙!出来搭把手!”
话音未落,听到招呼的两人便立刻跑了过来,达叔直接抓起了客厅里的电话,而云龙则帮着李墙一起将郑耀先平放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阿墙哥,这……这人是谁呀?怎么搞成这副德行啊!”
直到现在,那云龙还没认出此人就是郑耀先,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李墙此时也没空跟他解释,而是急声对正在打电话的达叔说道:“怎么样,达叔?杨医生诊所的电话打通了没有?”
“通是通了,但没人接啊!”
“没人接?”
李墙听了不禁眉头一皱,随即又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自言自语地说道,“不对呀!往常这个时候杨医生都在诊所里,就算不在,诊所里的电话也不应该没人听啊!”
“是不是杨医生有事出门了?”
“算了,救人要紧,还是给苏医生打个电话好了。”
“知道了,阿墙少爷。”
很快,苏医生就背着药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又是检查又是输液地足足折腾到了天黑,郑耀先才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谢天谢地,六哥,您可算是醒了。”
经李墙提醒才认出郑耀先的云龙一见他睁开了眼睛,便立刻上前神情激动地说道。
然而郑耀先却并没有任何的回应,只是目光呆滞地看了一眼四周,虚弱地说道:“我这是……这是在哪儿啊?”
话音未落,李墙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还能在哪?当然是明公馆了。”
此话一出,郑耀先原本还十分涣散的眼神便突然重新聚焦起来,激动地冲着李墙就张了张嘴,然而却因为过度的虚弱,好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字来。
李墙见状立刻转头看向了苏医生,“苏医生,你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没事,病人虽然已经苏醒,但身体还十分的虚弱,稍微一激动就说不出话来,也很正常,只要等他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在恢复一段时间,应该就没有大碍了。”
“听苏医生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达叔,替我送送苏医生!”
不想话音未落,还没等达叔开口,原本还躺在床上不停张嘴的郑耀先便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奋力喊了一声,“别……”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最终还是李墙第一个反应过来,走到床边俯下身子,仔细听了一会。
一遍,两遍,三遍……
李墙就这样弯着腰足足听了一刻钟,才终于直起腰来说道:“不好意思苏医生,看来今晚您得在这里过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