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孙乾的眼神,兵部侍郎裴简心就知道自己多嘴了。孙乾少不得要警醒下众大臣,以免被朱盛那等人糊了眼睛:
“此人最善阿谀奉承,捧得你忘了高低。”
他也就随口说了这么一句,但众大臣自会深记心中。
而朱盛的仕途,也会因为这句话,走不长远!
丁远光接着上言:
“陛下,离年关已不足两个月,不知战事是否会陷入僵局?”
孙乾摇摇头,他也不能确定。他倒是想让大庆休养生息,可惜突厥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好在明年,没有戎狄的肆意侵略,大庆压力将得以缓解。
兵部侍郎裴简心道:
“戎狄与突厥,比大庆好上一点,他们也是连年征战,到明年只怕也会陷入疲乏。”
孙乾随即提起一事,历史上突厥灭大庆后,又与匈奴、戎狄陷入大战。因兵力疲乏,三方便陷入了僵直状态,其互相制衡的局面,足足维持了五年才被打破。
孙乾盯着殿外的细雨道:
“只要撑过明年,大庆应该能进入休养生息!”
众臣皆默然无语,若能如此,必是最好的,只怕突厥和匈奴不给这个机会。
这时,赵公公走到孙乾身边,低声:
“陛下,礼部尚书高大人求见。”
咦?
原来李大人没到?
孙乾扫看一眼大臣们,命高岩入殿。
高岩一副温和笑容,给孙乾一礼:
“陛下,臣刚与匈奴、突厥两位大使谈完,便特来禀告。”
孙乾面上露出笑意,颇有兴趣问道:
“你们说了什么?”
“臣问两位大使,这两日贵国胜事连连,可汗可封赏否?匈奴使答言,而今我们三分戎狄不算难,只是瘦了战马折了兵器,可汗忧心。那边突厥大使也答,中原雨水闹人得很,寒了他的伤腿害他连打十个喷嚏。”
孙乾与众臣皆笑了起来,这两位大使在释放缓战的信号。吃完戎狄后,大概是想春来休战。
到底能不能信,还要诸多试探考量。
孙乾想了想,负手道:
“听说匈奴最后一月,会尽量避免战争。因为冬季要让战马休养身体,一旦进入春季,母马要孕育后代。曾有书记载,匈奴对周时,连年征战,导致无数母马流胎,战马锐减。”
至于突厥,他们的可汗在这冬季,身体只怕越发疼痛难熬。再加上劳累过度,万一猝然薨逝,留下小可汗可要怎么镇住各部?
各有各的难处,或许大庆真有喘息的机会。
众臣陷入思索中,丁远光开口道:
“陛下,您曾说朝天关雪化,突厥会趁机出兵大庆,难道此事也会因局势而变?”
孙乾微微一笑:
“确实,那时突厥没动戎狄。现在既已出兵戎狄,其战力将对到戎狄疆土上,想来也需要几个月的时间。”
正在筛选奏折的陈彦从桌上抬头,插话:
“就算只有几个月,陛下在大庆各处布施仁政,扶持万民,将来对突厥和匈奴,也多一份把握。”
他身边一直埋头批复折子的陈善附声,不过,他只是嗯了一下,继续忙他的事。
孙乾看一眼两人桌上如山的折子,战事一多,其各地的闹腾也多,中书省便忙不过来。
他一直以来所忧虑的,缺人!
孙乾看了一眼门口,元正还侯在那,听着他们议事,便将他传唤到面前:
“朕要给你一件差事,你若做好了,朕自然赏你。”
元正拱手:
“小人愿听差遣。”
“朕要你将戎狄沙洲境内的地图、风土人情整理出来,这是要交给李尚书的。”
元正略略一思附,问道:
“只要沙洲?戎狄沙洲北接和岐山、西拥金水、东靠黄淮水,若李大人进入沙洲后,再往那边走,可需思量。”
“那是为何?”
“戎狄大军在自己境内,必是如鱼得水,李大人只凭着地图,恐为盲人摸象。”
说得挺有道理,大庆一直受欺压以来,还没摸到过戎狄疆土。对其民俗、地界皆不熟悉,贸然前往只怕吃亏。
元正见他为难,坚定上言:
“陛下,小人请愿前往李大人麾下,做个导向!”
孙乾双目一亮,若元正过去,便是个活地图啊!
“好!那朕便封你为护军副尉,乃正八品武将。若你立下功绩,再封!”
元正肃容拱手:
“末将元正领命,即刻出发前往并州启城!”
他十分果断,说走就走,转身就朝殿外而去。正在折子堆里的陈善探出一颗脑袋,喊道:
“别忘了去趟吏部和兵部,将批文和任职办了,带上令牌、官服之类的东西。”
元正一声知道了,身带寒风的快步消失。
陈善嘀咕了一句这么着急,缩回折子里继续办事。
孙乾抚掌一笑,见大臣之间如此相处,甚觉有趣。
元正一走,高岩接着说道:
“陛下,匈奴大使想面见陛下。”
“怎么,你一个礼部尚书见他还不够?”
“匈奴大使说,陛下连戎狄大使都见过了,难道就他们匈奴不见吗?”
孙乾嘴角一抽,这都要攀比?
见就见嘛,匈奴本来强势,而今戎狄沦落为下风者,不见匈奴实在是不给面子。
孙乾点头允道:
“那边在奉昭殿设宴,备上酒水今晚见吧。”
“是,陛下,臣现在就去办。”
高岩离了殿,孙乾朝众臣一挥手:
“今日朝会就到此吧,晚宴你们也一同参加,近日众卿多有劳累,放松放松便可。”
众臣应声,鱼贯而出的离开殿中。
孙乾坐到榻上,歪躺着合眼歇息。
窗外寒雨微微,苍翠的矮种松柏洗去了残雪,越发挺拔。
他微微低声感叹:
“怪不得盛世难得,明君也太累了。”
这时,赵公公笑眯眯的走到他身侧,躬身道:
“陛下,学子堂传了一件趣事,您可要听听。”
“听听吧。”
“听说啊,槛外老头昨日去学子堂,就被学子堂拦在门外,说他不配教学子。”
孙乾一笑,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老头名声不好,引来反感也很正常。
“陛下,您猜槛外老叟怎么说的?他说整个学子堂的学子加起来,都辩论不过他。”
孙乾顿时头疼,老头怎么这么能吹?!
他不知道为了他的破事,皇帝的嘴皮子都要跟大臣磨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