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里没有更多的信息了。
唐菀打了一下午的电话，确认了名单上十几个人的住址。
只有吴奶奶一个人还住在村子里了，其他的都住到镇上或者举家离开这个城市了，并且几乎三分之二的人在唐菀打电话去说明身份来意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不接受上门拜访。
他们这样的反应倒也可以理解，毕竟他们是污点证人，当初或多或少都做过一些不好的事情，几年时间才刚刚够他们的生活恢复平静，新的环境新的生活里新的周边人，如果给他们知道那些事儿，只怕又是腥风血雨。
这就是普通人，没有只手遮天的能力。
不像有钱的沈家人，就算做过那么多不好的事儿，一句话就能摆平抹去。
那些消失的人就像是时间里的一粒灰尘，拍一拍掸一掸，就没了。
打了一下午的电话，被拒绝，咒骂了一下午，唐菀有点难受。
下班之前，她跟谢与星汇报情况。
谢与星已经想到这个结果，他告诉唐菀，这些人怎么想怎么做不重要，重新调查的程序一旦启动，他们势必会再被卷入。
在这件事儿上，他们只要还活着，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那这样的话，他们的生活应该会受到影响。”
唐菀记忆深刻的是一个叫明华的女人，她接到电话后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戾气满满，反而卑微的祈求唐菀把她从污点证人的名单上划掉，她现在已经嫁人了，还生了一对双胞胎，孩子父亲是事业单位里的，孩子读的时候机关里的幼儿园。
如果她的过去被捅出来，这个家，这两个孩子的未来就毁了。
唐菀没法答应，她就在电话那边嚎啕大哭了起来，说怎么会呢，那件事儿都过去这么久了，宋志毅都被判了死刑了，怎么还要重新调查。
唐菀听她哭得难受，主动挂了电话。
谢与星听到这句话，没着急说什么，放下手里的钢笔从唐菀手中拿过那份名单，随意一指就指到了明华这个名字上。
“明华，当初因为组织多人涉黄，并且过失致人死亡被抓捕，后来跟检察院达成协议，通过指认宋志毅抛尸事实获取减刑。
张宿武，诱拐罪，致人死亡……”
谢与星按着顺序一连说了许多。
“法律给了他们当证人的机会，却并不是为他们赎罪。”
“人终究要为自己犯下的错付出代价。”
他们如今幸福安稳的生活来之不易，那些惨死在黑黢黢的矿坑里，尸体化成了白骨才被发现的家庭，他们已经没有未来了。
唐菀听得喉头发紧，额前发麻。
她知道污点证人意味着这群人肯定犯过错，却没想到这一个个名字后面竟然是这么沉甸甸的一串罪恶。
她忍不住看到了文件第一行吴秀菊三个字上。
“谢律，那你知道吴秀菊，她，她做了什么吗？”
谢与星眉眼动了动，“吴奶奶么？”
唐菀点头，“我门的宿舍好像就在她家。”如果唐菀没记错，谢与星好像也住那个小院，哪个房间就不知道了。
“她是犯人宋志毅的母亲。”
“什么？”
唐菀愣住，“这……”
“你住在那里几天了，有见过她吗？”
唐菀摇头，“只见过她收养的那两个女孩儿。”
“那明天我们第一个拜访她。”
唐菀点了点头，拿过文件，心情异常沉重。
*
下班。
出去浪了一下午的陈让卡着打铃的时间回来了，把正要往外走的唐菀拦在了门口。
唐菀感冒还没好，整个晕乎乎的，被他这猛地一拦，差点摔倒。
陈让刚好拉住了她，顺便把她往外扯，“妹妹，下班啦？哥哥带你去玩。”
说着往办公室里吼，“老谢，你的小学妹我借一下嗷。”
谢与星正在跟人开视频会议，戴着耳机没听到这话。
唐菀被塞到了车里，挣扎，“陈少，请让我下车。”
她头疼死了，身上也滚烫，还咳嗽。
她没照镜子，却也知道自己肯定看起来跟要死了一样，不知道陈让想干什么？难道是想趁她病要她命？以此来杜绝她在谢与星身边替沈执野当奸细的机会？
不过看他那满脸笑眯眯的样子，又不太像。
唐菀撑着身子，“陈少，我真的不太舒服，要去哪里明天再去好不好？”
“唉，妹妹，下什么车呀，明天就不是今天了，这件事儿必须今天办你知不知道？”
陈让把唐菀摁在了副驾驶座上，还贴心的给她系上了安全带，“哥哥下午才去实地考察的，保证好玩。”
“陈少……”
唐菀挣了两下，恍恍惚惚的，陈让已经启动了车子了。
她靠在车窗上，强打着精神看着陈让把车子开出了村子，然后又在泥泞的山路上摇摇晃晃了好久，最终停在了一处古朴却还比较热闹的镇上。
北方名不见经传的小镇，春天都还没找到这里来。
四处枯枝败叶，尘土喧天的。
镇子的热闹区域也很落后，断壁残垣，各种土胚房跟水泥钢筋建造的小高层混杂在一起，十分怪异。
路灯也少，光怪陆离的。
唐菀对陌生的事物还是有点兴趣的，趴在窗户上朝着外面看得出神。
思绪不自觉的飘了很远很远。
陈让一边开车一边笑，“是不是挺有意思的？更有意思的还在后面呢，你绝对想不到，这小破地方还有酒吧呢。”
说着话，他口中的酒吧就到了。
说是酒吧，其实是迪厅，还是很有年代感的那种。
这应该是镇上最热闹的地方了吧，隔老远都能听到迪厅里放的迪斯科震天响。
五颜六色的光把聚集在门口的一群小青年们照得奇形怪状的。
唐菀更晕了。
陈让停了车，架着虚弱的她下去。
“妹妹，哥哥给你准备了好东西，走吧，进去看看。”
唐菀抿唇，都走到这儿了，挣扎也没意思了，她头重脚轻的跟着他走了进去。
陈让把她带走的时候谢与星也看着的。
他应该不至于做出很出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