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道理温灵蕴岂会不知。
她看着元宵,双唇动了动,终究是没有多余的言语,稍稍一抬袖,示意元宵赶紧退下。
天下人要骂她就骂吧。
反正她的驸马不能受委屈。
她拉着失神的萧暮秋往外走,来到了华汤殿。
“你在宫内住着,定是不自在,这下咱们回府了,你就好好休息,先泡个澡,再换身衣裳。
等身子洗得舒爽了,心里的烦心事也就没了。”
萧暮秋感激她的体贴:“多谢公主。”
“别提谢字,从小到大你但凡遇到伤心事,哪次不是本宫安慰你。”温灵蕴朝她眨了下眼。
“公主殿下人美心善。”
“嘴巴抹了蜜似的,赏你吃顿好的,想吃什么?”
萧暮秋也不跟她客气:“想吃金鹤楼的桂花银鳝羹,东市的胡记羊汤,西市的李记胡麻饼……”
“行,本宫去给你买。”
温灵蕴俯身,白润的指尖探进汤池:“水温正好,你先泡着,本宫去去就回。”
离去前承诺萧暮秋不用再睡书房,今晚可以和她同榻而眠。
三言两语的工夫,真就把萧暮秋哄得发笑。
送走温灵蕴,萧暮秋宽衣解带,滑进汤池。
她喜净,平日的一大爱好就是泡澡,只是从没有在华汤殿里泡过。
公主殿下会享受,这地方的修建花了老大一笔钱,如果用俗气的词来形容,势必要用“富丽堂皇”。
就连台阶上也精刻着流动的花纹。
谁来了不叹一声奢侈。
上回她来这,还是在房顶上行那偷窥之事……
这回不同,她泡在热气腾腾汤池里,热水包裹着她的身体,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
花瓣漂浮在水面,带来满室的馨香。
萧暮秋靠在池壁上,只道快活似神仙。
真如温灵蕴所言,她的烦恼一扫而空。
顺带道一句,有钱真好。
她一定要努力存钱,等浪迹天涯浪够了,就找个四季如春的地方,买下一座大宅子,也修这么大的汤池。
天天泡!
她闭上眼睛,憧憬着美好的未来,脑袋越来越沉,迷迷糊糊中梦周公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池中的水已然变凉。
她打了一个冷战,倏地惊醒。
恍然间瞥见屏风后头有一团小小的影子。
莫不是闹耗子了!
她盯着那团影子,不敢有别的动静。
那团影子却缓缓移向屏风的边缘。
一颗小小的狗脑袋随即探出来
“汪!”
“太委屈!”萧暮秋舒展笑颜,这家伙竟然跑进这里来玩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太委屈和她足足分别了九秋。
它疯狂地摇着肥短的尾巴,冲到她身边,可劲儿地叫,比在花园里扑蝴蝶还要高兴。
萧暮秋揉揉它的肚皮,陪它玩闹两下,心情又好上大半,又踩着台阶步出汤池,钻进屏风换衣裳。
脏衣裳早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宝蓝色的圆领薄衫,就挂在屏风顶上。
呀。
公主殿下又让绣娘给她做新衣裳啦。
还有新的内衫和靴子。
她估计温灵蕴刚才来过,见她在睡觉就没有吵醒她。
太委屈定是温灵蕴带进来的,特地将它留在这陪她玩呢。
公主殿下真是善解人意,安慰人的法子层出不穷。
如此心意当然不能辜负。
萧暮秋拍拍脸颊,用轻微的疼痛,驱散内心所剩无几的阴霾。
配合着被池水蒸红的脸蛋,整个人竟有了意气风发的味道。
空荡荡的心也随之被填得满满当当。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一身新衣,唇红齿白。
“陌上人如玉”大概就是这般了。
她非常满意。
其实,她依旧是她。
依旧是那个憧憬江湖中快意恩仇的人儿。
她抱起太委屈,跨出门槛。
侍奉在门外的婢女道:“驸马,公主回来了,在偏厅等您用晚食。”
“嗯,我这就去。”
不过去之前,她要跑一趟后院。
三天没回来,也不知莺花楼的生意如何?老丈人有没有适应这份卖笑陪客的工作?有没有横生出别的事端来?
越想越忐忑,越想越没底。
她告诉自不要庸人自扰。
仿佛只要她不想,就能一切顺利。
她稳住不规律的心跳,拨开了草丛,在太委屈好奇的眼神中,从狗洞里摸出了两封信。
两只手一下就不受控制的发起软来。
有信……
就意味着老丈人遇上事了。
萧暮秋将信拆开。
一封写着“速来”。
一封写着“贤婿,再拿五百两来”,后附几句解释——前几日被她打成重伤的嫖客不服气,带人来寻衅滋事,还要再讨五百两。
萧暮秋:“!”
当她是开钱庄的吗。
一代帝王,丝毫不体谅劳动人民赚取血汗钱的辛酸。
也不知这两封信是哪一封先被放进狗洞的?
她现在赶过去救驾,还来不来得及……
然后开始发愁。
如果她去救驾,五百两银子肯定就没有了。
如果她不去,温灵蕴就极有可能没有爹爹了。
银子固然重要,但确保媳妇儿父母双全更重要。
罢了。
银子没有了可以再赚,老丈人的命了就真的没了。
可是大晚上的,钱庄都闭店了,她从哪去搞五百两银票。
她在后院来来回回的踱步。
太委屈一直屁颠屁颠的跟着她,她往西,太委屈绝不往东,玩得不亦乐乎。
萧暮秋脑中灵光一闪。
忽然停住脚步。
太委屈撞到她的小腿,直撞的眼冒金星,摔进草丛里。
却听她讲着自己听不懂的人话——
“羊毛出在羊身上!”
萧暮秋高兴地拍了两掌。
陛下是温灵蕴的亲爹,这五百两应该让温灵蕴来出啊。
于是。
她在夜色深沉之际,带着太委屈溜进鹤兰院,进了寝殿。
因为是在偷鸡摸狗,所以不敢点灯。
借着朦胧的月光在殿内翻箱倒柜,累得气喘吁吁,也没能找出温灵蕴放银票的地点。
退而求其次,她来到妆桌前,打开温灵蕴所有的首饰盒。
公主的首饰自然要比别家姑娘多。
应有尽有。
名贵非凡。
皆是天上有地下无的好宝贝。
萧暮秋不敢偷的太明显,每个盒中都拿走几样。
“汪!”
太委屈发出狗叫,像是在控诉她臭不要脸。
萧暮秋吓了一跳。
她挺有做贼的天赋,教导太委屈:“贼不走空。”
旋即翻窗而出。
临走前她良心发现,趴在窗口对太委屈道:“我晓得这样做有失道义……
“汪!”
“我只是暂时借用,过几天就补回来。”
太委屈不信:“汪汪汪!”
萧暮秋许下承诺:“我发誓,要是不补回来,你下辈子还做狗。”
太委屈立马化身疯狗:“汪汪汪汪——”
萧暮秋挥一挥衣袖,带走了赃物。
逛青楼要低调,不然公主会发飙。
萧暮秋不敢坐马车,也不敢传轿子,唯一的选择是走着去。
大昱行宵禁,暮鼓已经敲完,走大路容易招来武侯,她只有抄小路。
小路上不止她一个人,约莫遇到了七八个狗男人,全是背着媳妇去青楼寻乐子的。
萧暮秋鄙视他们。
他们也鄙视萧暮秋。
打趣她道:“二驸马,又去找清清玩儿啊?”
萧暮秋:“俺不是二驸马。”
其中有人骗她道:“呀!后面好像有人跟着!不好!是二公主!”
“哪呢!!!”
咻——
萧暮秋有如离弦之箭,逃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