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进来，许十没有回头，只是把手里握着的那把剑，干脆利落地往下一插。
——于是那个孩子失去了呼吸。
女孩子带着颤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室内响起。
“许十哥哥...........你在做什么？”
许十听见许意宁的声音，身形顿了一下，然而又很快地站起身，泰然自若地拔出剑。
他拔剑太快，快到拔出的时候，带起一片溅出的血水。
“滴答...........”
血水滴落在地上，让寂静无声的房间更显得安静了。
唯有窗外的歌声，忽近忽远地传来，带着哀伤和缥缈之意。
没有歌词的调子，缓缓地哼唱着，让站在房间里的三人的心情，都变得更加悲哀了。
...........为什么，会走到现在这一步呢？
许十抬眸看向许意宁的方向，许意宁这才发现，这才仅仅几天时间不见，许十脸上本来带着点的婴儿肥已经全然消失不见，只剩下瘦削的下颚，很明显地勾勒出骨头的轮廓。
许十施施然地看着许意宁，嘴角还带着一抹笑意，但是仔细看去，他那抹笑意却又是颤抖而破碎的，几乎在下一秒就会消逝。
可惜，光线太暗了，脸和表情都被隐没在黑暗之中，看不清楚。
许意宁只看到他嘴角勾着的笑，以及，一步一步向他们走近的步子。
地上的孩子还出于死不瞑目的状态，瞪大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天花板的方向，眼里是呆滞和绝望。
——是一开始以为自己把许意宁惹哭的十八号。
明明是生性爱笑的孩子，却在最后的时刻只剩下哭泣和绝望，嘴角的弧度难以再次勾起，看着自己往日的哥哥亲手杀了自己。
十八号..........该有多疼啊。
许意宁环顾了一圈这个房间里躺着的尸体。
十八............七十七.............三十六...........
放眼望去都是熟悉的孩子，每一个孩子身上都充满怨气，四肢被扭曲成诡异的弧度，不知道死之前到底遭遇了多么可怕的事情。
“许十...........哥哥。”许意宁的声音变得嘶哑，她几乎要出不了声，只能看着这一地惨案，强行从自己的嗓子里挤出话语。
许十没有回答她，依旧带着笑，慢条斯理地往她的方向又跨了一步。
许意宁护着身后摇摇晃晃并且晕晕乎乎的七十八号，往后退了一步。
“跑。”她低声对着身后的七十八号说。
然而七十八号不知道是因为本来就不太清醒，还是没有听到许意宁的话，他迷迷瞪瞪地看了一眼许意宁，脸上绽开一个笑，一把抱住许意宁的胳膊：“妹妹，香香。”
许意宁咬了咬牙：“...........”
她看着眼前的许十，护着身后的七十八号，没有动弹。
七十八号走不到，而她第一次看见这种血腥的场面，也腿软的很，根本走不动。
于是两个五岁的孩子，只能仰着头等着自己的结局。
许意宁眼前的场景出现震荡，她觉得眼前的这一幕熟悉又荒诞。
许十哥哥怎么可能会杀了其他的孩子们，他那么爱我们。
...........可是他被怨气附体了。
不对，许十是清醒的，他的眼睛里并没有被怨气控制的那种浑浑噩噩。
——所以他的确，是亲手杀死了那些孩子们吗？
许意宁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她仰着头看向许十，眼角滚烫落地，砸出重重的回音。
许十终于走到了她的面前。
许意宁看着他，他也低头看着许意宁。
..........要死了吗?
许意宁睁着眼睛想。
“噗呲！”
长剑刺入身体的声音显得那么响亮，而血液也温热地让人想哭。
许十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大滴大滴的泪水宛如不要钱一样从她的眼角落下。
从她来到这里开始，她就从来没有哭成这样过。
许十伸出手，手心有些颤抖。
他想用自己的手心替许意宁抹去眼泪，但伸出手的那一刻，他看到自己的手上也同样是黑气缭绕着。
许十：“............”
他最终还是放下了手，转而笨拙地拍了拍许意宁的肩膀。
“小十二...........别哭。”
轻柔的力度让许意宁哭得更伤心，她抽噎着努力控制自己的哭腔，伸手扶住已经渐渐失去力气的许十。
“好疼啊..........小十二。”许十的眼神有些溃散了，他平静地看着许意宁，脸上露出了一个半带着愧疚半带着解脱的笑容。
“原来............他们死的时候也这么痛吧。”他似乎是想转头看一看周围的孩子们，但是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像是惧怕什么一样不敢转头。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他眼里也带上了泪光，声音开始变得虚弱。
“小十二，我姓许，”他突然状态又变得好了一点，看着许意宁的方向，眼里闪着光，“我叫许十。”
“我知道，我知道的，阿十哥哥..........”破碎的哭泣声终究还是从嗓子里漏出。
许意宁一直都知道他叫许十，但是这个印象是哪里来的，许意宁却不知道。
“你.........就叫许意宁吧，跟我一个姓，意者高远，宁静致远。”
“小十二............阿宁啊，我希望你可以带着我们的希望，一起走向更远的地方，好好地活着，替我们看看这个世界。”
“许意宁，活下去。”
“许十！许十！阿十哥哥！不要死，不要留下我一个人...........”许意宁泣不成声，小女孩稚嫩的嗓子只带着嘶哑和崩溃。
他的视线突然穿透了许意宁的身畔，看向了黑暗之中。
他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错综复杂，像是遗憾和悔恨，还带着厌恨和爱意。
矛盾的情感在他的眼里一闪而过，他伸出手，再一次狠狠地把剑柄往自己的身体深处怼，按到了根本救不回来的重要器官上。
他知道，自己一定会死了。
这一次，他又开始了大口大口的咳血，刚才的回光返照不过是死前的幻影。
“咳咳...........”
他收回视线，再次看了一眼许意宁，眼里带着笑意和解脱，低声喃喃：“我.........”
“好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啊...........”
他伸出手，想最后一次摸摸眼前他最不放心却又活到了最后的孩子，却再也没有力气了。
混杂着伤口和血液的手腕擦过许意宁的衣角，而后，重重落下。
“许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