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这里,为了寻求答案,却不知道要寻求什么。那么既然我先前决定前来这里,就一定是知道我所寻求的答案有着什么特异之处,能让我见到它的时候就意识到。”
然后,这毫无逻辑的推理真的为曲芸找到了前路的方向。 她很快就发现了即便在梦境中也能意识到的反常之处,一条水槽中的水逆行而上,沿着地上的沟渠倒流进了教堂的大门。 梦这种东西,归根结底是人们所思所见,在大脑卸除了逻辑这一情感的枷锁后被想象力加工而成的艺术品。 而所谓入梦便是带着自主的意识去探索这自己不经意间所书写的故事世界。一个真正的主观唯心世界,一切都以你自己的认知为标准。 如果你认为水应该向下流,那么倒流便是反常的;如果你认为自己应该找到些什么,就一定会找到。 当然,入梦者通常并不能以自己的意愿来改变自己脑中的“常识”。正常人是没法说服自己其实世界是方的,或者自己是一头猪。 希望自己是一头猪,那是你的意识,决定入梦者的行为和目的。知道世界是球体,那是你的潜意识,是你从幼年开始对世界形成的认知烙印。 这些曲芸自然是清楚的,即便只保留有不足半数的理智。所以她懂得在主观世界中行事的技巧,顺从自己的本心。 歌谣始终在脑海中徘徊,给曲芸带来了极大的压力。似乎有什么从背后漆黑的枯树林中接近,寻觅着她的踪迹。什么……危险至极的东西。 在歌谣的催促下,她果断顺着水流登上台阶,推开教堂的大门。 门内并不是想象中排满长椅,布道台和管风琴的礼拜厅,而是一条黑漆漆的走廊。唯有那条逆行而上的流水,沿着蜿蜒的水槽之分古怪地在走廊上流淌着。 走廊两侧有诸多大大小小的门,多到密密麻麻,令人发指。每一扇门上,都有一个坠着绿色铜牌的编号。 曲芸伸出手指,点起一团柔和的光亮照明。动作自然而然,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从未像现在这样不需念动咒语便能施放魔法。 以往她需要从真理之门中汲取自身的魔力,作用到体外大世界引动奥法元素再构筑法术模型施法。但在这里,周遭的一切都像是在真理之门的另一侧一样,每一颗没有实体的奥法元素微粒都像是在她体内一样随她调动。 她顺着水道前行,没有理会走廊上出现过的几条岔道,同样没有意识到如此漫无边际的复杂回廊如果真的在现实中存在,恐怕得有动物王国那种空中城堡的规模。 地上的水槽似乎无边无尽,曲芸一直顺着它行走,直到见到两本比她还要高大,从地板直立到天花板的书。 两本书都是打开的,翻开九十度的内侧相对而立。一面的封皮成一直线相对,而各自翻开另一半则彼此平行展开。 曲芸绕到翻开的页面前,发现两本书的内容合在一起,用她能够理解却不知是哪一种的文字正写着她脑中始终回响的那首歌谣。 看到歌谣的一瞬间,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该离开地上的水道了。 然后也不清楚是自己因为某种悸动而主观决定,还是被宿命规定好了轨迹而推开了巨书后方不远处编号E15的那扇门。她仅存的理性不足以思考这么深奥的哲学问题。 门后是另外一条走廊,比先前的更加阴森和陈旧。硬要说的话,就好像是被遗弃了十年的废楼与百年前的陵寝地宫之间的差别。 踏入E15大门的一瞬间,曲芸敏锐的听觉突然捕捉到了轻微的脚步声。脚步声极其轻柔,像是猫科动物爪上柔软的肉垫,亦或柔软的海绵拖鞋。 但曲芸确信这不是鞋子,因为规律有节奏的脚步声显示出,那是什么四足着地的事物在协调地交替四肢行走。 这吓了她一大跳,因为此时她是意识到自己正在入梦的。 自己身处自己的梦境中,她有把握不去胡思乱想制造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乱入打扰自己追求答案。那么……脚步声就来自什么不属于她自身的东西了。 在自己的潜意识世界,存在着什么她自身之外的东西! 极度诡异。 一瞬间,曲芸腾起向前急速飞行,同一时间【封禁】了E15大门。大大小小的门似乎毫无规律地罗列在走廊两侧,可以看出比一开始的走廊上稀疏了许多。 为了甩开追来的东西,她随意撞入了横向一扇编号为A3的特大门扉,继而再次将门【封禁】。而这时,她听到后方一声巨响,是自己的【封禁】魔法被破,连带着E15大门一起四分五裂。 追上来了! 曲芸以自己的极限速度飞行,很快又闪入一扇A1大门。没有用!后面那四足的东西似乎始终知道曲芸身在何方,在这比世间任何一座迷宫都复杂百倍的回廊里毫不犹豫地紧追在曲芸身后。 曲芸飞逃,在A1门后的宽大走廊上飞了很久很久。这条走廊两侧的门很稀疏,且后面都给曲芸带来一种毛骨悚然的危机感。她只能笔直飞行,但环绕四周的危机却越来越浓重。 最终她听到后面急奔而来的东西在接近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随手向后丢出了大量的火球,她使用【灵锤】,使用【隔绝】,丢出了大量的【锈蚀】和【纠缠】。 但不知是那东西对魔法免疫,还是自己的法术失效了,那东西与她的距离始终越来越近。 实在没有办法了,曲芸只得硬着头皮撞进了左手边D938大门,然后又慌不择路般紧接着撞开了D197以及D20的门。 最终,在D20门后的走廊上,曲芸停止了飞掠。 一座方尖塔一般的墓碑立在走廊当中。正面雕刻着两个猿人钻木取火的场景,下方的墓志铭书写“LAMARCK 1744-1829”的字样,正是拉马克名字的法文写法。 而石碑的顶端,是曲芸因查阅大量资料而无比熟悉的,那位生物学家的半身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