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新燕大厦顶层。 霍鑫䪨双手紧紧按在落地玻璃墙上,年轻英俊的面孔上眉头皱成了“川”字形。 这是这位世子爷在人前绝对不会显露出的一面,哪怕在那位仿佛无人不在他掌中的父亲面前。 遥远的地面上,原本分散的避难人群现在全部都聚集在了广场边缘远离大厦的区域。时不时还能见到几个小黑点穿过街道向着混乱的市区逃离。 在父王“不计代价”的命令下行动小组针对音乐家的围杀造成了大量无辜民众伤亡。与先前的导弹攻击不同,这是众目睽睽之下无可辩驳的事实。 剩下的民众惊慌逃窜,幸好楼上四面的狙击手收到命令,并没有击杀那些打算逃离的人。 这道命令是他下达的。 虽然性格比自己那位冷血的父亲更加自私无情,但霍鑫䪨至少还有脑子。 如果此时断绝人们逃离的后路,那么必然的后果就是民众冲击新燕大厦。到时候就算倚仗超人的力量将下面的人全部赶尽杀绝,又会引起手下不满与恐慌情绪等新的问题。 曾经自傲与潜力榜首位的世子爷一向骄傲于自己出类拔萃的能力。但此时此刻当他不得不肩负起一个帝国的命运时,他终于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压力。 他什么事都敢做,什么命令都敢下;他不在乎历史的评价,不在乎自己手下士兵与民众的生命;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他都自认为今天的自己足以配得上父亲口中一句“魄力”。 如果给他一个明确的方向,他相信自己可以做到比任何人都好。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他根本就不清楚自己的父亲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刺杀老王,笼络要员,暗推大势,嫁祸公主,把云裳仙府推出来顶罪……这都是一步步合理的谋划,甚至可以说精妙绝伦。 一切的意图很清晰,目的很纯粹,手段很高明,我臧王府谋夺皇位几十年,这是早都已经计划好的事情。 但是接下来的发展就超出他的理解了。 上位摄政王之后,父王就好像很快玩腻了新玩具的小朋友一样,丝毫不考虑巩固尚未稳定的局势,除了对敌对势力云裳仙府等几个九州的死忠支持全力打压,对于大庸帝国内忧外患的局面完全不闻不问。 他事先没有想到夺权后怎么治理国家?甚至没有想到自己会成功?这已经不是在质疑父王的能力,而是在质疑自己的智商了。 所以很显然,父王的目的应该已经达到了。如今的情况下,这场混乱中有多少人会流血牺牲,支持势力的质疑与部下的反抗此时此刻对那个男人而言已经都变成了无所谓的事情。 但是,他为什么从未和我说过,他真实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报告首长,五十层以下的暂居者之间正在快速流传不利于我方的传言。已经有十几人试图冲出二楼封锁区域,正在与守军对峙。”
一名军官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将霍鑫䪨的思绪拉回现实。 霍鑫䪨的眉头瞬间皱得更深了些,未经世事的年轻脸孔上也开始透出些许沧桑:“第三保安小组立即对上方楼层启用门禁,宣称音乐家试图攻击新燕大厦。切断外线通讯,将所有内线电话一律转到总台。 第二小组去二楼遣散聚众闹事的那些人,把他们锁回各自的房间。逮捕所有反抗者,现在立即行动,聚集的人群不会超过二三十个,你们不会让这点小场面失控吧?”
“一定完成任务。”
死忠于臧王府的校尉立正敬礼,随后进屋关门,当着霍鑫䪨的面开始用对讲机布置行动任务,以免因为传达问题造成什么意外的疏漏。 臧王一派的势力中,但凡对超人世界有所认知的中上层官员军士,无不对这位世子大少的实力与判断力心悦诚服。 “对于老实呆在自己房间的人质,尽量满足他们的一切需求以示安抚。不用担心物资的问题,大厦地下有着足够整个新燕都人口使用一年以上的所有储备。如果他们有需要,可以提供管制药品,” 一瞬间下达出一系列合理的命令后,听着手下军官发号施令的霍鑫䪨转身从桌上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却突然间意识到事情有些蹊跷,话锋一转问道: “等等,他们会冒着风险强闯大楼出口,难道就是因为听说我们在刚才的行动中误伤了普通民众?”
这有些不合常理。就算他们觉得我臧王府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可误伤终归是误伤,外面城市里那些暴徒可是打算杀死他们的啊。 这些人中有很多高官和重要职位人员家属,应该明白自己作为人质的价值与楼下那些炮灰是不同的,可他们仍然选择冒险离开新燕大厦的庇护…… 难道这些人会蠢到仅仅因为正义感就要在朝不保夕的时候为了无关的人去做无聊的抗争? 校尉已经以简洁明了的方式下达了所有命令,听到霍鑫䪨最后的问题,他额角不由自主地渗出几滴冷汗:“不,是因为音乐家散播了大精灵庭将于三天后对新燕大厦实施恐怖袭击的消息。 当时燕都电视台正在翰林院的授意下直播新燕大厦收容难民的报道,然后音乐家突然出现在直播中,发表了一系列动摇人心的言论,之后我们才确定了敌人的位置,启用了摄政王殿下早已安排好的抹杀行动。 针对音乐家的行动是早已准备好的,但我们的士官因为太过熟练行动规程,反而完全没有意识到正在直播的电视台……” 啪! 霍鑫䪨手中的瓷杯被凭空捏成碎片。手心中那些通常会划破皮肤扎入身体的尖锐陶瓷被直接捏成了沙粒大小的碎块。 采取直播是有必要的,这件事还是经过他亲自批准的。尽管父王对后续稳定局面的手段似乎毫无兴趣,但他还是希望尽力弥补好父王的“疏漏”。 这个时候,想要稳住局势适当的宣传是必不可少的。然而自打大灾变之后严重下跌的朝廷公信力却让预录节目的宣传效果大打折扣。 尤其是对帝国之外的势力,他们基本不会相信直播以外的任何报道。但谁又能想到,芸儿她居然连这一点也算计在内…… 霍鑫䪨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与挫败。 似乎只有父亲才是自己心爱女人的棋逢对手,而自小被公认为天才的自己夹杂在二者的博弈之间,就像一颗无足轻重的棋子,左右不了任何事情的木偶,引人发笑的小丑……